“尔等欲造反不成?!”有官员大步而出,喝道:“敢在大理寺门前闹事?还不退下!”
“我们是人证。”杜五郎喊道:“我们来为薛白作证!”
“荒唐,人证由大理寺召唤,岂有擅自闯入之理?”
话音未落,却有一人从杜五郎身后窜出,指着那官员的鼻子骂道:“你知我阿爷是谁?!”
“我管你阿爷是谁……”
“好大的口气,我就是他阿爷!”
忽然,一声喝骂响起。
杜五郎回头看去,只见是杨钊大步赶来,一身浅红色官袍披在身上,竟是穿出了紫袍大员的气派。
今日,杜五郎就是在杨宅作客,正在贺喜杨暄通过岁试往后必“鹏程万里”,忽得报朝廷要查岁考舞弊大案。
当时杜五郎与杨暄就赶到国子监召集同窗,而杨钊此时过来,竟是带了好几名红袍官员。
堂上,杜鸿渐已使人呈上更多的证据。
“诸公请看,这份帖经卷子,与诗赋、策问卷子,所用的墨不同。薛白所用的是松烟墨,有淡淡的香味;而这后两份卷子用的则是镇库墨,乃国子监供墨。故而我推测这两份卷子是国子监官吏代写的。诸公别急,我还有更多证据,我查了薛白在旬考时的卷子……”
“哪个小人?!”
忽听一声喝骂传来,堂外一片嘈杂。
杜鸿渐转过头看去,只见几个红袍官员抢过吏员手中的廷杖,直往这边扑来。
“韦公素有清名,岂容你等钻营小人构陷?!”
“国子监乃天子庠序,如何有舞弊之事?!”
喝骂声中,杜鸿渐眯眼看去,只见到一个高大英俊但一身呆气的生徒猛地向这边扑过来。
他认得他,是度支郎中杨钊的傻儿子杨暄,大字不识几个,也通过了国子监岁考……当然,国子监一直就是这样。
“尻!我舞弊?!”
“拦住他!”
“住手,公堂之上,不可放肆……”
“嘭!”
来不及了,猝不及防之下,杨暄竟是直接扑到杜鸿渐面前,挥起拳头,一拳击在其肚子上。
“我好不容易考过的!”
杨暄不愧是长安混混的渠帅之一,一拳击出,完全显出无赖子的气势来,瞪向那十名作证的同窗。
“你们想覆试重考?!”
诸人俱感吃惊,场面混乱。
杜鸿渐捂着肚子,敏锐意识到杨暄被人怂恿了,从“覆试”二字可知,必是薛白使人危言耸听。
“杨大郎息怒,还没人说你舞弊。”
杜五郎眼看着杜鸿渐想要戳破自己聚众闹事的阴谋,连忙叫嚷起来。
先是胡乱煽动,之后,他忽然在那十名人证之中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杜訾?你明明要考明经,如何会知薛白在不在?哦,我知道了,你是杜鸿渐的子侄?他让你造伪证的对吗?!”
“肚子?”杨暄先是听得一愣,之后吼道:“你都通过岁考了,还想覆试?!”
“我,我是真看到他不在……”
“还说?”杨暄挥拳威胁,“屁股往哪坐不懂吗?”
杜訾害怕,只好道:“我,我没看到。”
“胡闹,你等敢大闹公堂?!”
杜鸿渐大怒不已,转头一看,见诸公还端坐在那,看热闹一般,只好招呼吏役镇住局面。
“带人证来,岁考之际,薛白正在咸宜公主府!肃静!”
“都住口!吵死了!”
薛白站在一旁,避开了杨暄的口水沫子,事不关己的态度。
他知道杜鸿渐急着证明他勾结杨洄栽赃东宫,但应该可以不用急了,想必杨洄此时已在圣人面前交代了。
大明宫,紫宸内殿院。
一张骨牌才被推出来,李隆基当即吃牌。
杨洄见自己放了牌,有些懊恼,继续聊着天,道:“圣人若能允小婿说句实话,十八娘是有些呆笨。”
“你才呆笨!”李娘闻言很不高兴。
她今日与张汀较上劲了,两人都赢了颇多筹码。
“还不呆?”杨洄脱口而出,“听得几句话就入宫,你身为公主,本就不宜掺和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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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汀看似专注于骨牌,却耳听着这对夫妻一唱一和,偶尔目光一瞥,见有内侍捧着托盘,盘上有几封文书被镇纸压着。
今日圣人本召了张汀、张泗、贾昌打牌,李娘跑来状告郑虔讪谤她母亲,圣人听了并不高兴。但杨洄说已意识到太容易被人利用,这次学了先查证,遂递上了文书,又表示下次不再多事。
此举,竟赢得了一个打骨牌的机会。
张汀手上不敢耽误打牌,心中权衡,决定冒着被圣人不喜的风险也得给杨洄上眼药,遂笑道:“驸马说着‘不宜掺和国事’,实则却递了东西呢?”
“我错了。”杨洄当即认错,“此事与我无关,我为了不让十八娘瞎掺和,跑了一趟刑部,反成了我瞎掺和。入宫前甚至都听人说,是我与薛白勾结。”
李娘讶道:“裴冕放人时你在场,说你可疑就罢了。此事与薛打牌又有何干?”
杨洄自觉好笑,道:“他与郑虔是忘年交,在郑虔被捉时放了狠话。所以有人说他放弃岁考,跑来怂恿我救出郑虔。”
“啊?”李娘更讶异。
杨洄啐道:“让他名气大,让他狂。”
李隆基打着牌,忽然讥笑一声。
其余三人顿时惶惶,不敢再开腔。
“放弃岁考?他们也想得出来?薛打牌那种汲汲营营之人。”
“圣人英明。”
在事情被详细奏禀圣人之前,三言两语给个先入为主的印象,这就够了。杨洄笑了笑,只管专心喂牌。
张汀一愣,一双美目瞪着自己眼前的骨牌。
她没想到,东宫的一手牌还没出完,牌路已被这轻描淡写几句话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