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薛榜首。”
杜五郎乐呵呵地跟在薛白身后,絮絮叨叨道:“你知道吗?今年秋闱被这一闹,谁还管京兆府试啊,都看着国子监岁试呢。以后说起京兆府的解头,只会知道是你薛榜首。”
“解头有甚意思,要当就要当状元。”
“你真是。”杜五郎摇头不已,道:“人得知足,这次得了榜首,又有名气,慢慢来嘛。”
薛白却不这么觉得。
通过岁考本在计划之中。这次冒了诸多风险,接下来才是收获的时候。
还未到国子监,薛白拐进僻静的小巷。
有两道身影悄悄跟了过来。
“郎君。”
“没人跟着吧?”
“我们做事,郎君大可放心。”
薛白点点头,道:“裴冕已利用完,可以除了,他知道我们太多秘密。”
老凉、姜亥皆是眼睛一亮,绽出大喜之色。
“可惜,杨洄本事不济,教裴冕逃了。”
“正好给我们一个手刃此獠为兄弟报仇的机会!”
“你们找得到他吗?”
“请郎君示下。”
薛白招了招手让老凉上前,低声说起来。
“裴冕昨夜去找了东宫,右相府顺着这条线索追查却没找到人,可见方向错了。方才我与王鉷谈论,推测裴冕以京畿采访使判官之名,调动了驿马,迅速出了长安。”
老凉道:“我们顺着这条线索查?”
“不。”
薛白道:“我猜裴冕一定还没走,他耍了两手虚招,在等旁人以为他逃远了再秘密出长安。你们只管盯着李静忠,不论多久,等到此事告落,李静忠必去找裴冕。”
“明白了,我们对东宫这一套最熟悉不过,旁人找不到的,我们能找到。”
“好,近来日子可有困难?你侄儿入私塾可还顺利?”
“郎君放心,顺利得很。”
“去吧。”
北衙。
陈玄礼皱着眉,看了眼案上那两份文稿。
当年,他曾亲眼见证了三庶人案,并不希望有人旧事重提。
今日这案子,写文稿的郑虔虽然是不知好歹,那匿名检举之人却也不安好心。
正想到此处,有人通禀道:“大将军,金吾卫巡街使郭千里称有线索来报。”
“郭千里?”
陈玄礼心想那蠢人如今都被贬成巡街使了。还是那般不知规矩,有事不到南衙去报,跑到北衙来。
“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郭千里大步往这边而来,一边走,一边不时挠挠额头,不时抠抠鼻子。
陈玄礼看得摇了摇头,骂道:“你那点出息。”
“大将军,我查到了一件事,不懂该说,还是不该说。”
“进来。”
郭千里四下看着,喃喃道:“龙武军衙就是气派,唉,金吾卫是什么样子。”
北衙六军守宫城,南衙十六卫守长安,自是有区别的。
“说。”
“右相府不是让我们追查那个谁吗,裴冕,反正又是交构东宫,我查到和被大将军捉到北衙狱那个倒霉蛋有关。这事我本不想管,免得又被贬职了,哎呀,不过大将军也知道,倒霉蛋关在北衙狱,和我那时候的处境一模一样。”
“别废话,说。”
“倒霉蛋叫什么来着?我一下忘了。”
“郑虔,郑三绝。”
郭千里道:“对,郑虔,在落狱的前一天,他见了一个人,叫房琯。”
陈玄礼拿过宗卷看了一眼,道:“太子左庶子,广平王之师,给事中,居门下省之要职,主持华清宫修缮之事。”
“郑虔在申时二刻,到了房琯宅中。大将军你猜,在这之前,房琯还见了谁?”
“我猜?”
陈玄礼淡淡扫了郭千里一眼,有些冷峻,但还真猜了。
“裴冕?”
“大将军这都能猜中?”
“金吾卫不就是追着裴冕才查到此事?”
“哦,对。”郭千里道:“我就奇怪,这么巧。他们见了面,接着郑虔就被拿了,接着裴冕把人带出刑部,接着逃走了。”
“你怎么看?”
“我都说郑虔是个倒霉蛋了,和我当年一样。”
郭千里不是个藏着掖着的人,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事情遂有了一个新的猜想。
裴冕是东宫暗棋,房琯负责联络,当日这两人联络,烧了一封密信。之后,房琯又见了郑虔,要求不让薛白过岁考,郑虔拒绝,离开前踩到了没烧干净的纸头。
也许是房琯宅中有人向右相府揭发了此事,房琯与郑虔是好友,文稿有可能便是从房琯手上来的,刑部遂拿下郑虔审问,既是对付东宫,也是为查裴冕因何见房琯。
裴冕得知,慌忙带走郑虔,恰好被杨洄盯上,他自认暴露了,抛掉郑虔,连夜出逃。其手下不知所措,问话确定郑虔不知东宫之事,遂将其丢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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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此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须知,圣人并非想惩罚诗、书、画三绝的郑虔,而是不许人再提三庶人案内情。若真治了郑虔的罪,反而会把事情闹大,不如全算在裴冕身上。
证据完整,符合事实,解释得通……
陈玄礼踱了几步,忽然看向了郭千里,问道:“想回北衙吗?”
“想。”
郭千里眼睛一瞪,毫不犹豫地点头。
“大将军,我可太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