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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皇城,中书外省。
一把红木大椅被搬进了官廨,摆好,待这些做粗活的仆役们退下去,女婢们连忙上前,把地板重新擦洗了一遍,铺上厚厚的地毯。
“快些,右相马上要到了。”
官廨内才拾掇停当,一行人已转过了长廊,拥簇着新官上任的杨国忠而来。
吏部侍郎苗晋卿匆匆赶来,捧着一叠公文,忙不迭摆在案上,回过身,当即行礼,唤道:“右相。”
“嗯。”
杨国忠淡淡应了,在主座坐下,斜眼环顾了这官廨一眼,勉强还算满意。
他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环顾了堂内诸人一眼,道:“本相任事以来,需理顺的也都理顺了,该做事了。”
诸官员静待下文,等着听右相吩咐要做什么国家大事。
却见杨国忠沉吟半晌,开口道:“排一出戏来,找个大胖子演安禄山,就演他在朱雀大街上遇到太子,叫嚷‘不知太子为何物’。让这胖子对着太子扭腚,越滑稽越好,百姓爱看。”
“这……”
诸官员皆感荒唐,不知所以,只好面面相觑。
“右相,如此是否有损朝廷威严?”
“让你们办就办!”杨国忠不悦道,“这点小事,有何好推托的?!”
“喏。”
立即有官员反应过来,杨国忠这是故意要得罪东宫。上任之后突然间摆出这种与东宫为难的姿态来,显然是因为右相最重要的职责之一就是制衡东宫,让圣人高枕无忧。
事虽小,众人应承下来就是一种表态,如今参与了讥嘲东宫,便是下决心与东宫为敌了。
等了一会儿,见无人敢反对,杨国忠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起下一桩事。
“王忠嗣到何处了?”
“到了梁州,据说是病了,留下养病。”
“让御史弹劾他。”杨国忠先吩咐了一句,之后才沉吟着想罪名,缓缓道:“他恃功自傲,目无君上,心怀怨怼。”
“喏。”
这次诸官员们应喏得很快,他们都知道杨国忠为了表示对付东宫的决心,展示能够对付东宫的实力,那就必须除掉王忠嗣。
事关坐稳相位,绝无退路。
之后,又罢免了几个亲近东宫的官员,杨国忠揣摩着如此该足够表态了,方才拿起案上的公文看起来。
他任相以来,先忙着收服党羽,又操持了财赋之事,还开始对付东宫,到如今才有时间审理具体的事务。
“这是南诏一战最后一批有功官员的封赏,请右相过目。”苗晋卿见杨国忠拿起了公文,连忙提醒了一句,笑道:“都是依右相的意思办的。”
“不错。”
杨国忠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应了,正要放下公文。
忽然,他眉头一皱,伸出手,在一列字上抹了抹,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看错了。
“为何把薛白调为中书舍人?!”
杨国忠有些恼怒。
他当上右相,就得为圣人压制太子,就得除掉东宫一系中最有威胁的人,那就是王忠嗣。
虽然此前薛白一度消除了王忠嗣在圣人心里的不好印象,但这次,鲜于仲通私下里其实向杨国忠禀报了一些事,让杨国忠坚决对王忠嗣下手,当投名状。
这种时候,如何能把薛白调回来?
苗晋卿却是一愣,诧异道:“可这……不是右相你的意思吗?”
“本相何时这般说过?!”杨国忠大怒,抬手一指,叱道:“苗晋卿,你是当我这宰相易欺吗?”
“可,中书门下的文书……”
苗晋卿还待解释,忽想到一事,转头四顾,环视着堂中的官员们。
他想到中书门下其实不止杨国忠一人能下发公文,还有陈希烈。
然而,陈希烈此时并不在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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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希烈今日又去了李林甫的墓地,在坟前上了几柱香。
而他祭奠的,实则是他逝去的光阴,那些年他身为左相,却只能在李林甫的强权之下唯唯诺诺,一事无成。
好在,一切如他计划,他终于熬走了李林甫,到了可以大展拳脚的时候。
今日与他一道去拜祭的还有杨齐宣夫妇,上了香,陈希烈坐上马车,唏嘘道:“我听闻,右相卒后,唾壶在家中大摆宴席,欢饮达旦啊。”
李十一娘微微冷笑,道:“我阿爷仙逝当日,却是我到得迟了。让唾壶花言巧语,哄骗了我阿爷,实则此人口蜜腹剑,不堪为宰相。”
“是啊。”陈希烈道:“我听闻他暗中还在追查阿布思叛乱之事,似乎有意把此事引向右相府。”
“可惜我阿兄不成器,没魄力与唾壶撕破脸。”
李十一娘说着,拉过杨齐宣的手,笑道:“我家郎君却有担当,可为左相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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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希烈抚须笑笑,道:“不急,老夫已把薛白召回朝中。可用他为对付杨国忠的一柄刀。”
“薛白?”杨齐宣微拧眉毛,疑惑道:“召他回来有何用?依我之意,倒不如联络张垍。”
“莫小看了他啊。”陈希烈从袖子拿出一封信,道:“你们看,他早便料到了局势的进展,给老夫留了信。”
杨齐宣正要伸手,李十一娘已抢先接过了信看了起来,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