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
“拦住他!”长街上传来一声大喝。
随着这声音,一个年轻人从小巷中飞奔而出,身后则跟着围捕他的官差。
那年轻人与一个挑着粪水的汉子撞了个满怀,随手便操起一个粪桶砸在一个官差头上,“嘭”的巨响,之后又是一片乱斗。
酒楼上的客商见状,捻着长须,眯起了眼,目光打量,见到了年轻人脚下穿的是一双鹿皮军靴,身上穿的衣袍很脏了,但还是能看出是军袍。
这客商于是站起身来,大步往楼下走去。
二楼还在吃喝的酒客中便有人抱怨了一句。
“他又要惹事了。”
随着这句话,数名商贾打扮的汉子站起身来,跟着那客商奔了过去。
长街上,那年轻人已经跑走了,但地上还留着他那沾了粪水的脚印,空气中的臭味浓郁。
“追!”
巷子前面是一条死路。
薛岿停下脚步,听着身后的追喊声愈来愈近,他咬咬牙,横起手里的扁担,准备应敌。
忽然侧边的一道小院门开了,有人用力拉了他一把。
“过来!”
薛岿一愣,还未反应过来,那小院门又被关上。
有人拉着他匆匆而走,只留给他一个戴着毡帽的背影,他们穿过这间民宅,又进了另一间民宅。
“你好臭。”
对方转过头来,是个有着三缕长须的五旬男子,面容俊朗,客商打扮,腰间佩着长剑。随手便抛来了一身衣物,道:“换上。”
“多谢恩公救命。”薛岿不忘抱拳行礼再更衣,“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李白。”
薛岿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瞪大了眼。
“哈哈哈,李白,字太白,号青莲,你问我姓名,我便告诉你。现在换我问你,是雁门还是代州的军士?”
“雁门。”薛岿连忙自报了姓名,之后满怀好奇地打量了李白好一会儿,“先生是如何知晓的?”
“我是天上太白星,自可见世间事。”
“啊?”
李白促狭一笑,道:“傻小子,不逗你了,随我来吧。”
薛岿连忙跟上他,道:“不瞒李先生,我随将军守雁门,遭遇反贼勾结契丹攻势,将军命我求援,这是我的信令,先生可能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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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太原的路已被堵死了。”
虽是大事,李白依旧带着随意洒脱的态度。他熟门熟路地走过小巷与民宅,最后进了一间铺子。
薛岿一开始以为这是间赌坊,因为他看到了成箱的铜币、皮货、花椒,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这里没有赌客,只有帐房先生们正忙碌地记账。
他对赌坊可熟悉了。
“李先生,这是?”
“哈哈。”
李白笑而不答,带着薛岿走进后院。
当即有人迎上前,一脸严肃地道:“先生真不能再随意带人过来了,万一暴露了……”
“不会的,你们的人都看着我。”李白递过一个酒囊,“来,喝几口酒,消消气,哦,这是雁门将士,薛岿。”
薛岿连忙抱拳,却迎到了一道诧异的目光。
“你就是薛岿?”
“我、我是名叫薛岿。”薛岿挠了挠头,感觉对方好像认得哪个薛岿,于是小声又道:“可我应该不是阁下知道的那个薛岿。”
“薛灵的儿子?”
“我……”
薛岿大惊,下意识退了两步,转头寻找着后门。
他身上已无分文,却没想到在这时节还遇到阿爷的债主,倘若对方要把自己交出去抵债,倒不如先逃了。
恰此时,有人从前堂赶了过来,道:“百户,有消息,私下向你说吧?”
“说吧,都是自己人。”
薛岿正准备逃,听得这“自己人”三字,不由一愣。
“北边有消息,王将军正从飞孤塞绕过来,需我们配合……”
天空中已甚少再听到雁鸣,雁门山顶上的积雪已经化去。
春日将要过去了。
而在骊山,西绣岭下则完全是另一番风景。
梨花开得正盛,歌声、曲声在梨树下响起,美人长裙招摇,比梨花还美。
华清宫外的椒园则是一片安静。
花椒通常是在夏末秋初成熟,因此这个季节是不会有人过问椒园的。
但,这日却是个特例,有龙武军的士卒突如其来地撞开了椒园的门,飞快地冲了进去,甚至把珍贵的花椒树枝都踩踏了一些。
“大胆!”有管理椒园的老宦官赶了出来,怒叱道:“你们可知此处是何……”
话到一半,他见到了来者当中为首的一人,连忙跑下台阶,问道:“陈大将军,你怎来了?”
陈玄礼大步而上,揽过老宦官的肩,俯到其耳边,低声问道:“那人呢?”
“在的。”
“真的?”
“正因他在,老奴方才还误以为是谁要来劫他。”
“带我去。”
椒园很大,那一排排的花椒树价值不菲,像是形成了一道道城墙,连陈玄礼也不敢直接劈踏过去。他们只能大步而行,一直走到了椒园深处。
路上,有两处地方都有守卫,防备十分森严。
前方终于有了一排屋舍,陈玄礼大步上前,站在窗外往里看去,看到屏风后隐约有个长发长须的高大男子。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道:“你们都下去吧。”
随后,他推开门,走进了屋舍,嘴里道:“阿训,圣人让我来看看你……”
屋中的男子正在吃着东西,闻言埋下了头,陈玄礼伸手拍在他的肩上,将他扳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