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薛白早已令人在城中造好了两座巨石炮,等叛军才架好投石车,城门抛射而出的巨石已经猛然砸向他们。
“嘭!”
伴随着巨响声,叛军的投石车轰然碎裂,同时碎掉的还有他们攻城的信心……
如此,攻城月余,双方历经大小两百余战,中间还过了一个中秋节,李庭望见久攻不下,而雍丘守军对叛军却已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便起意撤去。
毕竟对叛军而言,眼下最关键之处在于攻下潼关,精锐悉集于潼关,无暇东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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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巡十分爱惜地擦了擦手中的千里镜,往城外的叛军大营望了许久。
末了,他心中不由感慨道:“真是利器。”
凭借千里镜,他方才观察到了一些异样,遂大步赶上城楼,到了薛白面前,道:“太守,我推测叛军要撤了。”
薛白正与姜亥对着地图在低声商议着什么,闻言回过头来,目光闪动,问道:“张县令可是想出城追击了?”
他近来向张巡也学到不少兵法,在战术的运用上灵活了许多。
“正是。”
张巡道:“叛军既退,我军若乘胜追击,必有所获。”
薛白问道:“若是佯退,实设下伏兵又如何?”
“叛军攻城不下,士气低落,已无战心,我等岂惧伏兵?”
张巡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奇怪的是,薛白也总是对张巡很有信心,但凡他提出计策,薛白总是依言调兵遣将。
于是,叛军才退,雍丘城立即城门大开,唐军袭卷而出,追着叛军杀了过去。
事实又证明张巡的判断是对的,叛军根本无心应战,但也没想到唐军会死缠烂打地追杀不止,直追了十余里,叛军终于大溃。
战场上血流成河,南霁云正远远盯着李庭望的帅旗追击。
他虽是船工出身,却有着不俗的骑术与箭术,是几年前由一个流放的将军教给他的,对方从来没说过姓名,只说是陇右节度使皇甫公麾下。
这次,南霁云见到了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王难得,有心效仿,今日便一直追着李庭望不放。
忽然,另一杆摇摇晃晃的旗帜落入了他的视线,是令狐潮。
“令狐潮在那里!”
南霁云拍马便追,同时张弓搭箭,刻意压低箭矢,连着几箭鱼贯射出。
他射箭天赋很高,只是练习的机会少,还有些生疏,好在终于射中令狐潮的马匹,他忍不住展颜一笑,不等叛军士卒们反应过来,上前,猿臂轻舒,一把提起了令狐潮。
是役,唐军斩首两千余级,杀得尸横遍野,俘虏叛军四千有余,辎重、粮秣无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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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潮呢?”
“没有与别的战俘押在一处,在县牢单独押着。”
“带我去。”
城中还在清点着战利品,不时响起几声欢呼,薛白却已走进了昏暗的牢房。
他能听到令狐潮在里面咒骂着。
“薛白、张巡,我要让你们不得好死。”
“你活着才能做到。”薛白随口说着,走进了牢中,丢了一个酒囊进去,道:“我有事想问你,你是捱着极刑招供,还是一边好吃好喝,一边与我聊聊。”
令狐潮满怀恨意地看着他,咬牙切齿道:“我是不会说的。”
“你想清楚。”薛白道:“我们都知道,你是个软骨头,否则也不会附逆了。莫等受了刑开始后悔。”
“你们杀了我妻儿!”
薛白摇头,转身往外走去,同时向姜亥招了招手。
他看透了这些权欲熏心之人,只要有权力,他们从来不会缺妻子儿女,因此自私自利,肯定是捱不住酷刑的。
令狐潮见他走远,忽然问道:“我若回答伱的问题,你给我什么。”
“放你回叛军之中,你大可继续当你的高官。”薛白停下脚步,从令狐潮最感兴趣的话题聊起,“安禄山没许诺赐你一身紫袍?”
“等大燕立国,我自是开国功臣。”
“大燕?已经建国了?”
“元月初一。”
薛白道:“安禄山等得住?”
“元月初一,是他的生日。”令狐潮道,“明堂还要稍作改建,让则天大帝供奉于明堂上的五神愿意接纳祆神,共佑他治天下。”
“嗯?”
令狐潮遂稍做了解释。
明堂第三层乃天子祭祀之所,曾经供奉着武氏先祖与李氏先帝的牌位,武氏先祖的牌位早已拿掉了,如今李氏先帝自然也要被请到别处,却有五方天帝神位不能乱移,即青帝、赤帝、白帝、玄帝、黄帝。安禄山又有自己的信仰,得人提醒,得重修明堂,才能把他信奉的祆神也移入明堂。
“谁主持的此事?”
“一个道士。”
建明堂者信佛,改明堂者信拜火教,掺和此事的却是个道士,难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薛白听得略略皱眉,问道:“什么道士?”
“我想想。”令狐潮有些不记得了,回忆着他收到的那份“诏书”,喃喃道:“明应全德开化护国真君,讳名该是……李遐……李遐……”
“李遐周?”
“对。”
令狐潮回过神,目露疑惑,喃喃道:“你如何知晓?”
“是我在问你话。”薛白道:“安禄山是如何寻访到李遐周的?”
“据说是洛阳名宿,河南府降官达奚珣引见的,据说,李遐周曾经在御前供奉,但算到昏君气数将近,便在长安壁上留诗而去,寻找真龙天子。”
这些话倒是几乎都有佐证,连令狐潮也是十分相信,还举了几个有鼻子有眼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