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此一言,杜鸿渐顿时感动,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了,他终于可以被李亨倚为柱石了。
两人很快说到正事。
“圣人已下诏废了李琮。”
“若能设法请圣人再复立殿下,则更名正言顺了。”
“圣人心中猜忌,只恐不会答应。”
杜鸿渐会意,压低了些声音,道:“今日臣入城时,广平王已交代过,命臣派遣士卒私下告诉禁军将士们不可南下。”
“好。”李亨大为满意,又道:“务必要留住圣人。”
因为他还不是太子,故而是一定不能让圣人走掉的。收买了禁军之后,必须挟持圣人,使之下诏册封他。
谋划已定,行事只在这两日了。
忽然,有人匆匆赶了过来,却是李倓。
“阿爷,出事了!”
~~
杨国忠见过了杜五郎之后,愈想愈觉得情形急迫。
他原本还打算去拉拢陈玄礼,请对方一起劝圣人南下,此时得了薛白的消息,反而有了别的主意。
“快,我要见圣人!”
赶到衙署,杨国忠也顾不得守在前面的陈玄礼,径直奔向李隆基。
“圣人,大事不好了!”
李隆基刚刚见过陈希烈,正坐在那张并不舒服的凳子上揉着额头。
他本以为杨国忠是来说杜鸿渐一事的,此事确实棘手。当然,他对自己的威望有信心,仅凭一个朔方节度判官,在禁军当中翻不出太大的波澜。
但杨国忠开口却是道:“薛白带着两千精骑追来了,要抢圣人回长安!”
“你说什么?他敢?!”
“臣探知,陈希烈所带家眷里就有薛白的人,已暗中联络忠王,使忠王为内应,以兵变挟持圣驾……”
来之前,杨国忠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的立场与李亨、薛白都不同,必须把圣人带到蜀郡。
勾心斗角,他未必斗得过李亨、薛白,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把圣人吓走。
果然,李隆基倏然站起,龙颜大怒,叱道:“他们敢?!”
“臣请圣人以安危为重,尽快入蜀。”
“立即准备,尽快入散关。”
“遵旨!”
杨国忠大声应了,心中略有些自得。他没有被薛白牵着鼻子走,用自己的方式处置了眼前的危机。
还想利用他与李亨两虎相争,等圣人一入散关,让薛白自去与李亨斗吧。
~~
旨意由校将们告知给一个个禁军士卒,让他们早些入睡,天一亮便启程。
于是,城中的灯火一盏盏被熄灭,士卒们蜷缩在黑暗中,打算度过在关中的最后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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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又有动人的歌声飘来。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这是李白被赐金放还之后思念长安所作,却十分贴合士卒们此时的心境。许多人听得辗转反侧,思念起在长安的亲友来。
几个将领都意识到此夜不宜听这样的歌声,不安地按着刀走了几步。
“谁在唱?”
“该是贵妃吧。”
“不该唱的啊。”
他们叹息着,但也不敢前去阻止,只好默默地听着。
谈论的声音更少,夜更静,唯有那歌声一遍一遍,飘在小县城里。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忽然。
马蹄声击碎陈仓城的寂静,有两骑并辔驶来,身影皆是高大挺拔,手执火把。
他们一边策马,一边大喊道:“不去蜀郡!不去蜀郡!”
“今赴散关,何日再归长安?请陛下暂往河朔、点集豪杰,谋为兴复!”
这声音惊醒了才刚刚入睡的禁军士卒,将领们翻身而起纷纷大喝。
“什么人?!”
“射杀他们。”
“谁敢放箭?广平王、建宁王在此!”
众人目光看去,却见来的真是李俶、李倓兄弟二人。
依他们的原计划,该先暗中串联了禁军再举事。可今夜突然得知了圣驾立即南下的消息时,他们根本还没做好充足的准备。
摆在李亨面前的路有三条。一是老实随圣人南下、垂首听圣人摆布;二是放弃挟制圣人、谋太子名义,只以忠王身份独自西向;他的两个儿子皆是果决之人,当机立断选了第三条路——临时兵变。
此时,面对着禁军的箭矢,两个年轻人凛然不惧,依旧大喊道:“不去蜀郡!”
“我知伱等皆不愿离开关中,随我去劝圣人!”
这等动静,很快便惊动了李隆基。
他本就是和衣而眠的,起身便问道:“出了何事?”
是夜,杨国忠就守在屋外,也是被吓得措手不及,忙道:“圣人,是他们发动了。”
“现在就走,去散关。”
~~
散关。
御驾才到陈仓之时,陈玄礼就已经派了心腹将领来守散关,以确保圣人随时可进入散关。
这将领是郭千里,是禁军中的老人,且心思简单。
是夜,郭千里早早就睡下了,呼噜声大作。直到被亲兵推醒过来。
“将军,醒醒!圣人很快要到了!”
“嗯,嗯?”
郭千里揉着眼坐起来,艰难地睁开眼皮,向窗外看了一会,见天还黑着,奇道:“夜里过来?”
“好像是陈仓出了兵变,已派了一队人先来,将军可要见见。”
郭千里起身披甲,出了城楼,看到月色中有数十骑鱼贯入城。
“陈仓如何了,圣驾此时在哪?”
边说边走着,才走到一半,郭千里忽然警觉起来,大喊道:“拿下他们!”
他分辨出前来的兵马虽是禁军,穿的却是南衙千牛卫的盔甲,并非圣人身边的北衙禁军。
首先跳出来的念头便是,莫非长安被叛军攻下,叛军扮成禁军来劫圣人了。
随着城头上一阵响,箭矢已纷纷指向了来骑。
“郭将军,好久不见了。”
恰此时,却有一骑越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