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李宓摆弄于股掌之间,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般顺利。
崔圆拜相,想的是兴复天下,正忙着兵粮账册。没想到还要为圣人做这些小事,但李林甫、杨国忠一向也是围着圣人转的,只好领命。
“天回,天回。”卢杞也是思索着,之后恍然道:“臣以为,该是‘天子回銮’,陛下至此,一定会很快平定叛乱,回銮。”
当时,他被困在陈仓山顶的栈道上,天已经完全黑了,使他举步不敢前,深怕坠入深渊。所幸一只宝鸡,一边叫,一边为他引路,将它引到了山顶的铁庙之中,而无相禅师就在铁庙当中。
李隆基点了点头,不由在心中感慨,还是杨国忠知他心事且做事熨帖,忠心耿耿。
崔圆擦了擦额头,匆忙告退。
接着,他又道:“你二人,甚至不是我佛门弟子,如何打着佛门旗号招摇撞骗?欺君罔圣。可知这是死罪。”
无相大惊,连忙拜倒在地,道:“禅师饶命,小人也是苦命人啊,不得以才扮成僧侣躲避租庸,因为口齿不清,总被人瞧不起,才说自己是新罗王子,求禅师不要揭穿小人。”
“一边是佛法大道,一边是圣心难测,你们自己选吧。”
老僧摇了摇头,缓缓道:“你还没说实话。”
说着,崔圆转身,先是一指寺门上的“大圣慈寺”的匾额,道:“这四个字,乃圣人敕书。”
有人连夜循着光亮找了过去,挖到了一块石头。
“无相禅师原是新罗国的王子,俗姓金,名悟真,法号无相。”崔圆道:“卢杞,则是洛阳殉节的卢中丞之后。”
“是。”英干只好低下头,继续道:“小人原本是想偷偷药了他们,好拿走他们的财物,后来没想到……真是圣人。”
寺庙中,两个僧人走进禅房。
李隆基勃然大怒,问道:“这就是大慈寺的守备?几个大活人在守卫的眼皮子底下离开你却不知?!你置朕的安危于何地?!”
“禅师。”两人上前行礼道:“好消息,圣人要扩建本寺。”
“臣以为,忠王虽不会再退位,却可奉陛下为太上皇,且以太上皇之名莅国事。今庆王守住长安,得民心所向,若迎陛下回銮,必置陛下于空阁。”
“臣……误信了传言,请陛下治罪。”
卢杞点点头,往山门内又看了一眼。
“英干禅师是个假和尚无疑,本名殷一十,是绵州的一个盗贼,犯了大案,往北逃了;至于无相禅师,臣派人悄悄试探过,他并不会说新罗语。”
待他们出了禅房,迎面便见一名老僧盘坐在地上,乃大慈寺的住持,正以悲悯的目光看着他们。
李隆基点点头,明知这是地方官员安排的,却不宜破坏了这种吉利,遂抚须大笑道:“天佑大唐,传旨,将此地改名天回。”
无相没想到他这般神通,目光看去,见他宝相庄严,惊为天人,只好小声地从实招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了,这让李隆基感到有些不安,这让他心中十分不喜,进而下定了某个决心。
这两步,吓了对方一跳。
第二道圣意则是封赏功臣,进位李宓为中书令,封郑国公,代哥舒翰为天下兵马副元帅;拜崔圆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剑南节度使;卢杞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度支使,南京道观察使……
“这……我们救了圣人,可是要享荣华富贵的。”
“臣以为,这不是坏事。”
老僧转向英干。
他印象里的圣人,还是当初那个正当盛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乍一看眼前老者满头白发,面容憔悴,他没有马上认出来,而是担心崔圆被骗了。遂上前两步,更仔细地端详。
他眯起老眼看去,见上方有几道天然形成的纹路,分明是两个字。
这阵子,他正在安戎城与吐蕃兵马对峙,接连得到一些消息后,不得不临时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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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开口宽慰了李宓几句,之后君臣对答,唏嘘不已。
再一指英干,他道:“你亦不是蔽寺僧侣。”
挥退这些不识圣意的臣子,他只留下崔圆、卢杞,问询他们对事态的看法。
“圣人就在前面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吧。”崔圆道。
李宓目露怀疑,但还是把语气放缓,道:“我想求见圣人。”
李隆基独自待在屋中,忽然觉得无比孤独。
“你查他做什么?”李隆基不悦,脸上不动声色,反而带着些笑意,淡淡问道:“查朕的救命恩人,你可是怀疑朕是假的?”
“圣人放心。”崔圆道:“臣得右相嘱托,早已在蜀郡安排好接驾事宜。选作护卫的,都是忠于陛下的精兵骁卒,李宓定不能危及圣人安危。”
如今,到了李隆基报答他们的时候,他一向大度,更是不会亏待恩人。
终于,老僧睁开眼,缓缓道:“蔽寺不必扩建,贫僧却想往天竺求《大毗庐遮那经》及《梵夹余经》,你二人可愿与我一同前往。”
他用的是个“押”字,杀机毕露。那两人的救命之恩,在他看来成了嘲弄。
他必须杀了他们,他无法忍受自己被这么拙劣的谎言蒙在鼓里。
又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卢杞与无相禅师从院子里出来,与李宓见了礼,带他入内。
出于方才所见所闻而产生的怀疑,他并没有马上行礼,而是先警惕地四下打量了一眼,之后,目光落在那老者脸上。
然而,卢杞却有了不同的意见。
但他也只是俯首谢恩。
“他们是谁?”
李隆基沉默了很久,他一辈子喜怒不形于色,这一刻却是控制不住那种颓态。
“臣不敢!”
突然听到一声大喝,李宓连忙停下脚步,紧接着,他慌忙拜倒在地,道:“臣李宓,救驾来迟,请圣人赐罪!”
对此,李宓十分愕然。他看似升官拜相了,可却失了实权,而圣人一下子封三个宰相,只有崔圆、卢杞是有实权兼差的,显然是不信任他。
英干无奈,只好道:“小人确实不是贵寺的僧人,只是在秦岭时看他二人身上颇有值钱的物件,便说自己是益州的僧侣,给他们引路。”
卢杞才领了旨,便听说远处有驿马奔来。
他驻守蜀地,镇压南郡、防备吐蕃,在军务上做得也许不错。可显然不是一个擅于揣测圣意之人。
李宓道:“我曾任殿中侍御史,见过圣人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