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一愣。
他近来常常回想起他去解县之前,在太极宫中与杨玉环那场相处……
“你也认为天下大乱是我的错?你也觉得我是祸水?”
“不是。”
“那为何圣人因我而失了天下?”
“他失了上进心。”
“那你呢?”当时,杨玉环忽然贴近了,用深情款款的目光注视着他,询问道:“有上进心吗?”
“有。”
“我对你有恩,你得有很大很大的权力才能回报我。”
薛白很坚定,道:“我会有的。”
杨玉环凑近了,抱了抱他,柔声道:“这样……需要更大的权力,以及勇气,你有这样的上进心吗?”
薛白意识到,她其实是懂他的。
但他还在隐忍。
“你要是害怕也没关系。”杨玉环有些气恼,忍不住便激他,“你反正不能生孩子。”
“能。”
“可我不能。”杨玉环的眼神里满是哀怨,又带着勾人的媚态,朱唇轻启,问道:“你怕什么?”
薛白不怕,他早就无所畏惧了。
他与她遂在太极宫中僭越。事后,他赶往解县,心中满是惭愧,决定把那场僭越当成一场绮梦。
可实则那根本就不是梦,他时常还会想起当时的对话、当时的细节,它们甚至会在他睡着后重新浮现。
也正是如此,他才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杨玉环到蜀郡去……
可没想到,她竟是有了?
从回忆中惊醒过来,薛白一时不知是何心情。
忽然,杨玉环莞尔一笑,弹了弹薛白的额头,嗔道:“看你吓得,骗你的。”
“骗我的?”
“与你说过,我总是敷麝香,太医说因此坏了身子,怀不了孩子。”杨玉环道:“故意吓吓你,看你呆头呆脑的。”
薛白问道:“为何吓我?”
“我前日想与你说,我想你了,你偏只会说‘让贵妃受惊了’,我遂也要让你受惊一次。”
杨玉环说罢,显出些调皮的态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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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她,薛白确实是呆头呆脑的样子。
须臾,她却是挽着他的手,低声道:“放心吧,我知你在怕什么,我不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把柄的……有你,让我觉得我还没有凋谢,就足够了。”
~~
大雨还在滂沱而下,马蹄溅起泥泞。
从武功县回来的这一路上,薛白脑子里很乱,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权力与美色在其中交织。
有时他夜宿在驿馆,恍然还觉得那些缱绻的画面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臆想出来的画面,只因太过真实,自己才误以为是真的。
可当他起身面对风雨,便能意识到自己得到了绝世的美色,就必须有更大的权力,才能保证不至于因此而沉沦。
薛白终于在长安城门外勒住了缰绳,向赶过来迎接他的守军喝道:“我要见殿下。”
之后他穿过朱雀大街,赶向大明宫。
“召,北平王觐见!”
随着这一声呼喊,薛白大步踏进了宣政殿。
他衣襟上的雨水不停地滴在厚实的地毯上,每踩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湿透的鞋印子。这其实是十分无礼的举动,李琮却没敢指责他,只是忙不迭地起身。
“还不快给北平王擦拭……出了何事?怎不换身衣裳再来?”
薛白脸色郑重,道:“请殿下择日登基。”
“什么?”
李琮并非没想过登基称帝,但没想到有这般突然。若依着礼制,他无论如何都得先拒绝几次。可薛白是突然提出,他只得先问明情由,遂连忙挥退殿内的宫人,小声问道:“出了何事?”
薛白不必说李隆基戳穿他身份一事,只道:“蜀郡旨意,将你我贬为叛逆,李亨已率二十万大军杀来了。”
李琮大惊,连退了两步,敏锐地意识到这件事不能只听薛白的。
虽说更早之前,他才是那个想当皇帝的,可眼下听到李亨这个兵力,他心惊之下思忖了一下。既是蜀郡旨意,圣人的态度也很清楚了,长安没有粮草,面对这么多兵马,守肯定是守不住的,那以自己守住长安的功劳,只要不称帝,还能与圣人、李亨谈判,称帝反而是表明要坚决作战、鱼死网破。
“我想,等奉迎圣驾,向圣人解释……”
“没有退路了。”薛白语气严厉,根本不是对君上说话的态度,道:“殿下认为,不称帝,李亨便能放过殿下不成?”
李琮只好问道:“颜真卿、李光弼同意吗?”
“我会让他们上劝进表,殿下拒绝三次足矣。”
此事,李琮根本没有作主的权力,心中有顾忌的同时却也隐隐有些兴奋,最后问道:“若长安守不住,是否退往太原?”
薛白对他的表现是不满意的,面上却没有太多表示,只是淡淡道:“守得住。”
议定之后,李琮坐在那,看着薛白留下的脚印,思虑重重。
他当然想当皇帝,可也知道此时一称帝,就很难不封薛白为太子了,让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成为大唐的储君,他心中亦是不甘。
如何才能在称帝之后,遏制住薛白呢?
李琮苦思冥想,忽然想到一件小事……方才在薛白的脖颈上见到了一些红印。
据说,薛白是从武功、兴平县一带连夜赶回来的,那还能是与谁欢好?只能是杨玉环。对此,李琮并不意外,从薛白带回假圣人之时起,他便有所察觉。
如此看来,这或许便是圣人突然转变态度的原因。
李琮遂认为自己目前可以暂时先装糊涂、配合薛白,等到某个适合的时机,再以此发难。
想通了此事,他方才安心下来,开始期待着称帝之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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