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机会

满唐华彩 怪诞的表哥 3649 字 2个月前

忽然,一声大喝,李倓抬起头看去,只见李亨、张汀二人站在殿前,正冷眼看着他。这已是李倓第二次在李亨面前大打出手了。

殿中摆着地图,想必方才是李亨与李俶商议军情所用到的。

李倓入内,当即拜倒请罪,面对这个阿爷,他还是十分孝顺的。

“朕知道,你对朕向回纥借兵所许诺的条件不满。可大势所迫,朕有何办法?”李亨屏退左右,缓缓开口说道,又叹道:“借兵之事,其实是出奔长安的路上,太上皇所嘱托,他说,西戎、北狄曾受大唐厚恩,可加利用,但真到利用之时,岂能不付出代价?”

他这番话的意思更多的是说,战乱是太上皇搞出来的,责任更多的在太上皇。

“大唐自立国就有征调胡人作战之俗,太宗皇帝‘华夏夷狄爱之如一’,被尊为‘天可汗’,你可还记得灵武城楼下的石碑?朕征调回纥兵,本就是旧俗!高宗皇帝永徽二年,西突厥阿史那贺鲁犯边,高宗皇帝下令,回纥出兵五万,协助大唐于阴山大破突厥。”

李倓终是忍不住,问道:“陛下征调回纥,为何许之以大唐之子女?”

“错在朕吗?!”

李亨怒于李倓的插话,上前一脚将他踹翻,更为直接地问道:“社稷沦落至此境地,不许之以重利,征调得了吗?朕不是在挽大厦于将倾吗?旁的臣下也就罢了,为何连你也不能体会朕的一番苦心?”

李倓重新跪倒,欲言又止。

李亨道:“你也不想想,若不尽快收复两京,河北叛乱何时可定?蜀郡诸王难保不会再生异心!到时天下大乱,遗害无穷,生灵涂炭,遭殃的又何止是两京之百姓?”

“孩儿以为……”

“你的以为都浅薄。”李亨叹息道:“你太年轻了,看不明白。此事,朕还有另一番考虑。”

“请陛下赐教。”

李亨道:“回纥本只是铁勒诸部之中小小一部,可自大唐灭薛延陀以来,回纥逐渐壮大,自立为汗,尽得匈奴之地。已有威胁大唐的可能。向回纥借兵,正可使之与叛逆两相消耗,驱狼吞虎,一举两得。”

李倓抿着嘴,默然了片刻,一句话还是从齿间小声地吐了出来。

“可陛下难道没想过?自叛乱以来,大唐精锐尽数调往平叛,边防空虚。若回纥不知底细也就罢了,如今借兵,陛下想的是驱狼吞虎,安知回纥不会起狼子野心?万一他借机试探虚实,我们从此引狼入室,一发不可收拾!”

“你是为顶撞朕而胡言乱语吗?”李亨道:“回纥为利而来,只要有利益,便能为大唐所用。朕借其兵,稳定朝纲,亦可消耗回纥战力,使他们鹬蚌相争,何惧引狼入室?!”

李倓听了,抬起头看着李亨,渐渐面露悲色,几欲落下泪来,道:“阿爷你为了皇位,失了理智了吗?”

“你该死!”

李亨愤而抬手一指,骂道:“休当朕不知你是如何想的!你唆使诸将推举你为大元帅,结果谋兵权不成,嫉妒你兄长与叶护称兄道弟,才不欲朕迅速平叛!”

李倓骇然色变,惊惧不已,连忙叩首,道:“臣绝无此意!”

他敏锐地预感到了不对,又问道:“不知是何人与陛下如此说的?”

李亨脸色愈冷,怒李倓事到如今还不想想自己的错,冷哼道:“回去反省,禁足家中,休再让朕看到你妄议国事。”

说罢,李亨重新看向地图。眼下正是平定薛逆的关键时刻,他并不想因为一点家事而影响了他的清醒判断。

城中,李倓暂住的小院内,名为小蛾子的宫娥用手指沾了一点药膏,小心翼翼地抹在李倓脸颊的红印上。

她看着他那张英俊的面容被打成这样,不免十分心疼,扁了扁嘴,差点要哭出来。可却还站在李倓的角度为他思虑起来。

“郎君,你和广平王打了架,他会生气吗?”

“不打紧的。”李倓道,“从小到大,我们都不知打了多少次架了,不会往心里去的。”

小主,

话虽如此,其实他也能感受到,自从灵武称帝以来,他们父子兄弟几人之间的感情似乎隐隐发生了一些变化。

但此时他仔细在想的是,到底是谁躲在背后要害自己。必然是有这么一个人的,他很确定,有人在御前进了谗言,今日陛下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李倓仔细思量着,却没留意到小蛾子一直在定定地看着他,直到好一会儿,他回过头来,才发现她凑得很近了。

“怎么了?”

“郎君。”

小蛾子似是痴了,低声喃喃了一声,凑上前,小心翼翼地亲吻着李倓,动作有些笨拙,冰凉的嘴唇微微颤抖。

过了一会,李倓按着她的肩头,将她推开了些,摇了摇头。

小蛾子很羞愧,低下头,自顾自地轻声解释道:“郎君离了长安,身边没别人侍候,忍得很辛苦吧?奴婢想伺候郎君,不敢要名份的。”

李倓道:“我饿了,吃饭吧。”

“郎君不喜欢奴婢吗?是奴婢长得不够漂亮。”

“李辅国将你托付给我料照,我受人之托,不能监守自盗了。”

说到这个成语,李倓似觉有趣,还笑了笑。

他还未成亲,只是与驸马张垍的女儿订了亲,府中也没有别的妾室。离开长安时,他只特意带了这个小宫娥,当然不是出于好色,长得比小蛾子漂亮的女子他见过得太多了,他单纯是出于承诺。

在那时那样的乱局之下,有人连陪伴数年、为自己生下长子的妾室都能抛下。有人依旧信守着承诺,保护着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般的人。

小蛾子看着李倓的笑容,眼神里的爱慕之意像是要溢出来,道:“可奴婢和狗儿哥只是兄妹之情啊,奴婢喜欢的是,是,是郎君。”

李倓有些讶然。

小蛾子低下头,道:“奴婢以前不懂男女之情,如今才渐渐懂得……人事。奴婢真的只把狗儿哥当作兄长,他已经去势了,自然也是把我当成亲人。郎君你……”

也不知她是从哪里懂得了人事,又了解到了去势了的李辅国与没去势的李倓之间的区别,说话时,一只小手有意无意地触到了李倓腿间,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双颊当即泛起红霞。

少女情窦初开,回眸一瞥间含羞带臊,自有种青涩却动人的意韵,李倓看了,不由也是愣住。

小蛾子遂“嘤咛”一声,倚进李倓怀中,献上柔软的双唇……

“李狗儿来了。”

元帅府,程元振还在与旁的宦官说事,听闻李辅国来了,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中隐隐泛起了一些不屑之色。

在他看来,李辅国只是李静忠的一个替代品,陪伴在圣人身边的日子并不算长,哪里能比得上自己这个为圣人培育长子的家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