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楼响彻天际的炸裂之声响起不到半刻,楼里吃饭闲聊的客人便被早早请出楼去。
有好热闹的食客本还想伸头凑个热闹,守层伙计在其耳边低声几句,食客也识相快步走出楼去。
片刻功夫,天下楼各路戒严,不论是跑堂算账还是厨房灶台后院打杂的伙计,皆是一身浓烈江湖气,牢牢守在各处角落。
离炸裂之声最近的厨房后院,屋檐院墙上早已站满了人。后院正中央,苏柔一脸怒气站着。
后院面房生火的灶台炸得面目全非,烧了大半的木柴混着灰渣冒起浓烟,整面墙也被浓烟熏得黑成一片,几屉还未蒸熟的糕点滚落在地。幸运的是无人受伤,厨子厨娘被唐盈带去别处院落安抚。
苏柔背负双手,左手掐着右手手腕,右手中烧火棍随着怒气不停晃动。天下楼开业至今,从没出过此等荒唐事,双眼扫过地上滚落的糕点,怒气在心头积攒到临界点,手中烧火棍蓄满一招落花流水。
君不白御剑穿过,还没瞧清楚院中景象,便被三层楼中负手窗前的剑神苏牧用御物决扯回楼中,速度之快,无人察觉。
“你娘正在气头上,别靠太近。”剑神苏牧面色低沉,在他耳边细声叮嘱道。自家外甥,当舅舅的还是会呵护一些。
有舅舅苏牧在前挡着,君不白抚着担惊受怕的胸口,探出半颗脑袋朝外张望,“舅,楼里可有人受伤?”
剑神苏牧始终望着院中,音色微微低沉,“并无人员伤亡,只是今日之事会让天下楼名声有所受损。”
君不白瞧见苏柔手中的烧火棍,浑身颤抖,快速缩回脑袋,生怕伸出去太久被亲娘苏柔瞧见,那根烧火棍要是落在他身上,怕是得皮开肉绽,颤颤巍巍道:“查出是何人所为没?”
一袭青衫从远处踏来,立在窗前的苏牧眉角微皱,一步踏去半空,留下半句话:“没瞧见真容,那女子脸很黑……”
面色黝黑的女子,君不白率先想到阿墨姑娘。见舅舅踏去半空,无人替他遮挡,快速侧身躲在窗后,唤一柄长剑做镜子,窥探院中变化。
一袭青衫飘落,从栖霞山赶回来的谢湖生面色紧张,踩在院中青石方砖上,朝苏柔恭敬见礼,然后目光落在熏黑的院墙上,伸出手在院墙前扯了一把。
接着剑光反射,君不白这才发觉,院墙前有人在,墨色衣衫、黑色面庞,与院墙融成一体。不由冒出奇怪的念头,阿墨姑娘今日这身装扮夜里若是走丢了,怕是只有谢湖生能找见吧。
院中,谢湖生满眼都是阿墨,上下打量她是否受伤,是否受到惊吓。
只见到阿墨,没见到江小鱼,自己徒弟,做师父的还是要惦记一些,谢湖生小声问道,“小鱼呢?”
阿墨低头凝望脚尖,“被唐姨带走了,唐姨是陆姑娘的娘亲,小鱼在她那你放心,不会有事。”
听见小鱼没事,谢湖生面色稍缓,并未察觉阿墨异样,挥手招一条湖水凝成的水线,嫌弃道,“怎么还蹭上锅底灰,本来脸就黑,刚才差点没看见你。”
湖水映着阿墨的脸庞,令她心虚不已,用余光撇了一眼气头正盛的苏柔,见她一双眼直勾勾看着自己,迅速闪躲开,弯腰掬起一捧湖水佯装洗脸。
洞庭湖水温热,有家的气息,让她慌乱的心事有一丝倚仗和心安,酝酿许久,鼓足勇气抬头看着谢湖生的脸,吞吞吐吐道:“我……我炸了天下楼的厨房。”
阿墨如此多的小动作,全落在谢湖生眼里,从未见过如此扭捏的阿墨,一点都不爽朗,来了趟金陵,怎么突然变了性子,像个养在深宅大院里柔柔弱弱的富家小姐。刚想说她怎么突然转变如此之大,却在听完她的话后,震惊到双目撑得浑圆,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