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平静无波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如阳光透过乌云闪过湖面,虽然短暂却格外耀眼。贺之静静地看着她的神色变化,不自觉地吐出了一段话:“虽囿于围墙之内,但姑娘却并未自我束缚。或许他们只想将姑娘培养成大家闺秀,将来如大多女子般困于一夫或一家之中,如今世道女子多艰难,若非不得不接受这命运,以姑娘的才学这世间便会痛失一旷世奇才,在下一想到此处便倍感惋惜。”
叶蓁猛地抬头看向贺之,似乎那阳光又刺破了乌云,如湖水一般的眸子再次闪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面色虽依旧平淡无波,内心却无法抑制地起了波澜。仅有几面之缘的贺之说出了她的心声与迷茫,她不是没想过挣扎,只是无欲无求的性格让她不知该如何去挣脱,于是她便醉心于那些女子极少涉猎的机关、武器及炼药之术,或许,这算是在无声反抗吧。
“公子谬赞,叶蓁若真是旷世奇才便不会囿于这围墙之中。”她垂下头,将贺之送的书抱在了怀中,“小女不知该不该接受那人给的命运,但多学些,多做些总是没错的,说不定有一天真的挣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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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之有些后悔自己的出言无忌,但又无比赞同叶蓁的话,便道:“若有需要在下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在下必全力以赴!”
“谢将军!”
白驹过隙,转眼,叶蓁来清月阁已四载有余。她是极听话的,这些年从未迈出过清月阁半步,就连前院也只是年节没有客人之时在渊逸允许后去凑个热闹。她从未主动向桓之提过要求,有时,渊逸怕她闷坏,也示意桓之可以带她出去游玩,但她断然拒绝。她越是如此,渊逸在欣慰的同时便越是内疚,但为了心中大事,只能将这份内疚埋在心底。
这四年,贺之偶尔还会拜访叶蓁,初始是因义肢与腕弩之事,后由此引出了别的杂事。渊逸自是知道,本要阻止,考虑良久之后又收回成命由他们去了。叶蓁其实已猜中渊逸为何不阻拦,但却不以为然,仍与贺之正常交往着。贺之的到来,让叶蓁知道了许多关于国家、百姓、军队、战争等方面的事,也更多地了解了关于盔甲、武器和伤药;而她也反馈给了贺之许多改良之法,这些法子虽没能真正改变边疆军营的现状,但却在有限的条件下让舒家军的日子改善了许多。这是渊逸喜闻乐见的,毕竟,随着舒家军的威名远播,戚家军加快了收编其他军队的进度,而对于舒家军,他们早已虎视眈眈。
这几年,永乐国发生了许多事。皇后因难产一尸两命,后戚将军的嫡长女即前戚贵妃荣登后位。皇帝膝下无子,其余嫔妃也无有孕迹象,按照礼制,国不可长时间无储君,朝中便有要立渊逸为皇太弟的声音。恰逢夏绾顺利产下一子,便有老臣上奏,将此事摆到了明面。皇上将奏折留中不发,却找了个由头将渊逸派到了封地,儿子淳郡王袭承世子之位,暂留宫中由皇上亲自教养,昭告天下。
祁国虽然安静了不少,但假借通商往边界之地移居了不少百姓,这些人看似都是商人,实则不然。乌山的匪寇不断生事,天佑四年八月,舒老将军带兵剿匪,但因走漏风声被提早防备的匪寇打了个落花流水,皇帝震怒给舒家降了罪,舒老将军一病不起几个月后郁郁而终。军中不可无将,皇上为体恤舒家,下旨命舒家长子舒贺之继任大将军,舒家次子舒桓之携母进京居住,封了个户部的闲差,明面上是恩宠,实为人质。
天佑五年十一月,渊逸的生母,洪太妃薨逝,渊逸奉皇命携夏绾进京奔丧,此时夏绾已再次有孕。
清月阁后院的叶蓁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比起四年前,她的相貌有了很大的改变,倘若之前的她只是皮相上的美,如今的她已宛如天上皎月,不但五官更加精致,那股子清冷和疏离让人有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神秘感,连清月阁新来的头牌都自叹不如。
“逸公子已出发,此次回京多有不便,无法与姑娘通信,公子让我带句话给姑娘,少则几月,多则半年,他便来看姑娘,能赶上姑娘的及笄礼,最好。”自打桓之留在京城,福金每隔一段时日便来看一次叶蓁,有时是送些东西,有时则是替她和渊逸传信。
三年孝期过后,叶蓁便不再整日白衣,此时的她着一件上身淡粉下身桃红的齐胸襦裙,衣襟上绣的是时下最为流行的玉兰花,乌黑的长发仍旧散着,只在脑后将两鬓的发丝挽了个松松的发髻,用一根坠着红宝石的簪子固定了。她侧身而坐,手中拿着一支上等的狼毫笔,阳光洒在挺拔的鼻梁上晶莹剔透,密长的睫毛忽闪几下,她站起身来。她的个头已比身旁的甜樱和香桔高出些许,眼波流转,略施粉黛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遂道:“请公子不必费心小女的及笄礼,正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