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今夜之局,是你刻意布下...用外面那些人拖住唐九,而后引我入屋,你既是要逼我就范,又何必惺惺作态...我本以为,以你的身份,不会使这些手段,现在看来...”唐延英冷笑依旧。
老者抚须摇首:“唐公子想多了,我曾赠外面那位公子三枚锦囊...这第一枚,便是今夜的‘宗师之难’,而此难,唐公子同样今夜会遇...所以,老夫只是想为二位解此难耳,并不想以此要挟相逼。”
“若唐九不伴我前来,外面那位,哪里来的‘宗师之难’,你这棋局,端得落子精妙...”唐延英虽是久病,但稍一思忖,便看穿了其中玄妙。
相较唐延英的毫不避讳,直言点破,老者却并不着急,尤是瞧得这位唐公子胸膛起伏,似是在强忍胸腹之痛,微微侧首,转向立于屋中一角的少女。
少女善解老人之意,当即快步行来,从一旁炉火之上取下酒壶,将唐延英面前酒盏轻轻斟满...
酒花泛起,但散出的,却不是酒香,而是浓郁药香,唐延英面色登时凝重,甚至那双能看穿一切的眸中透出几分凝重,心中暗暗揣测:“难不成是我识穿了他之谋,他要对我下手不成...要不要唤来九叔,现在就杀出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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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身旁强装镇定的唐延英,老人似已经看穿他的心思,轻点自己桌前,少女见状,忙也将他面前酒盏斟满,随即毫不犹豫,抬起酒盏,在唐延英注视下一饮而尽,而后抚须笑道:“唐门乃用毒大家,老夫若想在这酒中下药,岂不班门弄斧...唐公子只管放心,此盏是药,非酒,虽不能治愈公子病症,却能缓解...不妨一试。”
唐延英瞧向老人放下的酒盏,暗叹口气,不为老者直言药酒之事,而是在叹自己到底还是被他名声所吓,适才气势已输了一阵,同时也在自嘲自己这露怯之举...是啊,有唐九在此,还怕对方下毒不成...定下心思,当即将面前酒盏之中药酒一饮而尽。
随药酒下肚,唐延英只觉一股热流入腹,随即胸口沉闷郁结多时的痛楚立时缓解,苍白面上罕见显出一丝常人面色,如此轻松之感,十四岁后,唐延英便再无感受过,日日受这病折磨,若非意志坚定者,恐早已不堪其扰...
精神一振,唐延英眸中神采照人,仿佛一瞬回归当年那惊才绝艳的天之骄子,不可思议望向身前酒盏,随即抬眸,满是不解向老者望去,却见老者只从怀中取出一方折叠整齐的信笺,推将而来。
“公子不远万里,来这汴京城,无非是想买下孙府的金灵九转...是与不是?”见唐延英不答,老者抚须再言。
“金灵九转,当世奇药,孙府家传也只余一枚,莫说公子带来金银重宝,便是将南唐奇珍尽数搬来,恐也买不到了...”
药效之下,唐延英精神振奋,一扫先前颓然病容,端坐凝视,待听得老者言及‘金灵九转’眸中神采,忌惮愈重,再望向桌上信笺,终开口问道:“你如何知晓?”
“呵呵...这便要问问咱们这位木少侠了。”老者抚须而笑,将目光转向一旁静静听着两人交谈的青衫少年。
“问他?”唐延英难掩激动,转向一旁青衫。
见两人终将话题再引回自己身上,少年尴尬一笑,随即开口:“这倒没什么可隐瞒的,却如老先生所言,那金灵九转,孙府确赠给了我。”
听得少年之言,向来镇定自若的唐延英也难掩激动,如真有了金灵九转,治愈自己这病,父皇重托、百姓期盼自己便可扛起,但激动的心,还不曾火热片刻,却被少年一席话熄灭。
“在下一长辈也深受沉疴所扰,那金灵九转,我已转赠于他,为他医治...”
人在绝望时最怕的便是给予一线希望,却又转瞬破灭,听得少年之言,唐延英面上青白交错,若非适才老者药酒缓和了他的病情,只怕现在已是病疾发作,昏于当场...
人杰就是人杰,唐延英心智坚韧,微阖双目,片刻之后,竟平复了心情。
老者瞧着唐延英从绝望之境,如此快便恢复如常,那双苍老眸中,也显出几分欣赏,随即抬指,搭于桌上信笺,再推送几分道:“金灵九转没了...可老夫曾有幸一观那丹药,而后请当世名医,仿出丹方,虽说远不如金灵九转,但缓解病症,延公子之命,依然绰绰有余...适才公子所饮,正是此药。”
绝路之境,又逢生机,唐延英赫然睁开双目,顺着老者双指,望向那小小信笺,此刻老人指下,哪还是丹药之方,分明是他唐延英之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