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李作文平时害怕出车祸,所以每次出门,从来都是亲自驾驶。
那一天,他开车路过外省的一个小镇,发现左前胎的气不太足了,就在一个很不起眼儿的汽车修理铺停下来修理。
当时天已经黑了,小镇的街道上几乎看不见一个行人,李作文直到做掉那个修理工,都没有完全看清楚他的长相,他只记得那个修理工身材十分高大,态度很蛮横,他看得出李作文是外地的过路人,充完气之后,张嘴就要了两倍的钱,李作文说你也太黑了吧,那个人说不给钱你就走不了,然后就转身就干活去了。
嚣张跋扈惯了的李作文满身的血一下子就涌上了头,他掏出一张大钞放到了地上,说不用找了。然后开车就走了,但是他并没有离开那小镇,开出了不远,他就把车停在了路边,然后他从座位下面抽出一把锋利的刀子,下了车,没有熄火,快步的朝那家汽车修理部走过去。
回去的时候,那个高大的修理工正在弓着腰,蹲在一辆破旧的车旁砸着刚从车上拆卸下来的零件,叮叮咣咣的响个不停,李作文悄悄地走到他背后,猛地举起刀子朝他背上扎了下去,那个修理工低低叫了一声,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屁股刚刚撅起来,一头就扑倒在地了,脏兮兮的工作服就露出了一个硬币侧面大小的刀口,黑乎乎的,很快就溢出了鲜血,李作文把修车铺的钱财洗劫一空,连夜驾车逃离了那个陌生的小镇。
回到家乡之后,他连续几天做噩梦,他梦见那个高大的修理工从暗处一点点显现出来,他依然满身油渍,面容模糊不清,他的手里捏着几张脏兮兮的小票,一步步朝他走过来,嘴里念叨着:我来找你钱,找你的钱。
还有一次,他梦见那个修理工趴在他的汽车左前轮上,用力的往里吹气,一直吹一直吹,突然惊天动地一声响,车胎爆了,他整个身子摇晃了一下,慢慢站起来,慢慢转过脸,他满脸都是血,牙齿也在滴血,眼睛也在滴血。
他还梦见他和几个人一起去唱歌,歌厅里十分昏暗,其他几个人都挤在台上合唱,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低头嗑瓜子,圆桌上放着一个矮墩墩的玻璃杯,里面有水,水上飘着一个矮墩墩的蜡烛,烛光忽明忽暗,突然有一张阴森的脸从座位下慢慢探出来,正是那个脏兮兮的修理工,像抹布一样皱皱巴巴的脸朝着上面严肃地问,我的家乡叫什么名字。
李作文一惊,他一直不知道那个遥远的小镇叫什么名字。
那颗人头等了一会儿,见李作文回答不出来,突然发怒了,他咬着牙恶狠狠地说,我的修理铺叫什么名字?
李作文更加惊骇了,修理工的脸快速的扭曲,他嘶哑地咆哮起来:那我叫什么名字?
那些天,李作文几乎天天半夜都从梦中惊醒,全身冷汗,说来也怪,那些日子里,李作文经常感觉到他的汽车左前轮不对头,总是跑偏,好像气不足似的,他疑神疑鬼地开到修理厂,把左前胎的气放掉,重新充足,可是没几天,他又感觉这个轮胎有问题,尤其是深更半夜一个人驾车的时候,后来他索性把它卸下来扔掉了,重新换上了一个新轮胎,尽管是这样,似乎情况仍然没有好转,渐渐的,他不敢在深夜一个人开车了。
而现在天黑了,还下起了雨,车灯射出去,可以看见白亮亮的雨充斥着天地间,他离开市区已经将近半个小时,却没有看见别墅的影子,甚至是连一盏灯光都没有,远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雨刮器在无声无息地工作着,好像两只从车前伸上来的刚瘦的手臂急切地摆动着。
李作文心里感觉不安,立即掉头回了市区,到一家舞厅放松一下,就是这一天,他认识了杨克强。
当时杨克强坐在角落里,盯着来来往往的人,发现大多数人他都不认识,正品着酒,杨克强突然看到一个女孩儿端着果汁走了过来。
女孩穿着黑色的碗装,系着蓝色的丝巾,看上去典雅端庄,漂亮极了,杨克强觉得她很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正要起身迎上去,女孩儿却拎起包跟在一个男的身后离开了。
杨克强问身边的朋友那女孩儿是谁,朋友们纷纷摇摇头,都说不认识。
整整一晚,杨克强心神不定,回到家他心里边仍然想着女孩儿,虽然只是一撇,他竟然在脑子里生了根一般。
杨克强很诧异,这是一见钟情吗?不完全是一见钟情,应该是莫名的兴奋,可他兴奋中却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觉。
第二天,杨克强下班后沿着街走,路边有一家工艺品店,他不经意一瞥,突然看见橱窗摆着有半尺见方的相框,里面镶嵌着的就是那个女孩儿印在纸上的艺术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