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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虞姬终于走到土坡前。
金鼓架在坡顶,距离地面有八九丈高。
通往坡顶的泥土被踩出条小路,小路被染成暗红色,金鼓手流下的热血还未干涸。
卫兵举着长牌护送金虞姬来到土坡下,两人望了眼头顶上的大军金鼓,再看看金虞姬虚弱的身子,摇头咂舌。
忽然,一支重箭擦着长牌呼啸而过。
卫兵立即转身,朝土坡东边冲去,三十多步外,两个正红旗弓手站在那里,还在从箭插里拿箭出来。
两人大吼一声,丢下手中长牌,拖着两把雁翎刀朝后金弓手冲去。
冲过十步距离,两人从腰间取下飞斧,猛地抡了过去。
对面两个弓手被这气势吓住,急忙松开弓弦。
卫兵根本不躲避,举刀劈砍飞来的重箭,不等对方射出第二箭,已经杀到近前。
两声噗嗤响声,雁翎刀杀入弓手小腹,手起刀落,两颗光溜溜的脑袋高高飞起。
这两个卫兵都是中军卫队的好手,也是追随刘招孙多年的精锐家丁。
“取下弓箭,小心防守!”
两人刚刚转身要回去,便望见东边五十多步外,出现一群手持大弓的后金兵,约有十几个人。
“和他们拼了!散开!你往南边走!”
两人正要拼死一战,忽然从战兵大阵那边传来奔腾马蹄声。
一队叶赫精骑及时赶来增援,十几个叶赫骑手娴熟的操纵马匹,快速接近目标,用腰刀劈砍那些转身逃走的正红旗弓手。
金虞姬拄着根断枪,踩着路上的积血,一步步往坡顶爬去。
通往金鼓的短短百步的路程,金虞姬走得痛彻心骨,每往前上一步,都感觉肩背伤口撕裂般的疼痛。
她走了几十步,停下回望沈阳城,耳边风声烈烈,土坡正对面的沈阳东门,正在源源不断涌出背插黄色小旗的甲兵。
“两黄旗出动了。”
金虞姬喘了口气,腰身早已香汗涔涔,她手指轻抚肩膀,一阵钻心的痛席卷全身,再看时,手心全是血迹。
“没事,等击败两黄旗,建奴就完了,官人真要灭后金了!奴家要看见····”
她将血淋淋襻膊取下,又重新绑好,拄着断枪,继续往坡顶走去。
一缕血珠顺着金虞姬肩背缓缓流淌,汇入远处一片烟霞。
她终于登上坡顶。
金鼓前倒着那个被箭射死的鼓手,他手里还紧紧攥着把血红色的鼓槌。
金虞姬取了下,鼓槌在他手中竟然纹丝不动。
环顾四周,地上还有两把鼓槌,金虞姬俯身拿起两根沾满人血的鼓槌,走到那面比她还要高的金鼓前。
金虞姬回头望向沈阳东门,突入到车营附近的开原战兵,被潮水般涌来的两黄旗甲兵团团围住。
最后两千五百个红色鸳鸯战袄汇成奔涌的血海,义无反顾的朝同样伤亡惨重的两黄旗大阵撞去。
红黄两色在浑河南岸击撞成令人晕眩的色彩,这些双方最后的精锐,发出令人震惊的喊杀声,如滚雷般冲入云霄。
一丈七尺的总兵令旗像根细细的红线,在两里之外的战场上屹立不倒。
距离总兵令旗几十步外,一个铠甲鲜明的将领,冒着箭雨,不知疲倦的在大阵前策马狂奔。
“官人,奴家去了。”
金虞姬最后一次眺望刘招孙。
她回忆起在汉城时看过的《秦王破阵乐》乐谱。
低缓的鼓声在南岸响起。
苍凉的旋律,低回婉转。
金虞姬仿佛看见:
后金兵所到之处,村落空虚,满目疮痍,“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饱受战争之苦的辽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鼓槌忽然加速,朝向鼓边击打,一鼓作气的鼓点紧急有力,最后一气呵成为秋风扫落叶。
秦王李世民亲冒锋镝,深入敌阵,众将士奋勇杀敌,终于将敌军击溃。
金虞姬背上的箭伤崩裂开来,鲜血浸染麒麟红袍衣袖,血珠随着鼓声节奏滴落在俏丽的官绿裙上。
“咚!咚!咚!”
雄浑急促的鼓声响彻浑河两岸,传遍方圆十里。
两岸无数双眼睛同时望向土坡上跳跃的红色身影。
浙兵、开原兵同时发动最猛烈的冲锋。
毛文龙扬起崩坏的重刀,抬头望向对面那个杀人最多的刀疤脸。
江流儿踏着鼓点将长枪刺向丁碧背影,身后一个辽人攥紧了拳头。
刘招孙回望土坡,看到了正在燃烧生命的金虞姬。
他用左手压了压铁盔帽檐,扬起锋利的雁翎刀,指向陷入恐慌的两黄旗大阵。
“杀建奴!”
(1)宋代的一种挂在颈项间,用来搂起衣袖方便操作的工具。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宋百马图中马夫》:“宋人记厨娘事,用银索襻膊进行烹调。可知它是宋代劳动人民为便于操作而发明的通用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