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人群的掩护,他小心翼翼往前挪动,直到距离伞盖下那个叛徒只剩五十步。
这个距离,他有把握用弓箭射中对方,可惜短弩火铳现在都不在身边。
或许,它们已经跟着他兄弟的尸体,随波逐流,漂回了辽东。
“再近些,十步之内,可以用刀把他杀死。”
戚家军兄弟死在了浑河,平辽侯把活着的人召进中军卫队。
他全神贯注盯着伞盖下那个熟悉的监斩官,像狩猎的猛虎,弓身缩背,等待全力一击。
他忽然想起,高台上被凌迟的张把总,正是那批幸存的浙兵中的一员,是他的袍泽兄弟。
没有援兵,没有同伴,这是一次没有任何胜算的刺杀行动。
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攥紧两个铁锤。
三声号炮响过,一名文登小吏上前,指着等待行刑的金虞姬高声叫道:
“犯人一名金虞姬,行刺朝廷命官,勾结开原叛逆,通同造反,律凌迟,监斩官辽东安乐州宋知州。”
校场东边,五六个灰头土脸的乞丐,嚷嚷着要靠近法场观刑,备倭军挥舞木棒,驱赶不退。
“大胆!宋知州诛杀叛逆,敢喧哗扰乱者,与叛逆同罪!”
众丐却是不依不饶,非要上前。
“军爷行行好,割下的人肉好歹给我们分些,我们是落难此处的辽民,被刘招孙害惨了,来到山东好几天没讨到饭,饿得慌,被杀了也比饿死强!”
“滚去那边讨饭,眼瞎了不成!这里是法场!”
正相持不下,法场西边一伙使枪棒卖药的,也大叫着要进来。
杨起隆朝家丁挥了挥手,家丁立即上前喝道:
“哪里来的贱胚,好不晓事!想找死不成?!”
那伙卖药郎中出来个剑眉星目的少年,腰中挎着把雁翎刀,大声叫道:
“你们这官府狗腿子,土包子!井里的癞蛤蟆!我们兄弟几个走南闯北,便是北京城杀人,官府也让人看。小小文登县城,杀个弱女子,比京城牌面都大!我们要过去,等挖了人心肝肺,出大价钱买下做药引子!别挡我们财路!”
杨起隆的家丁大怒,抡起刀鞘就朝俊朗少年打去,不料刀鞘还没出手,眼前一晃,只得咔嚓声响,握刀的胳膊不知怎得就被少年折断,痛得家丁倒在地上乱滚。
宋应昇见状不妙,召唤亲兵上前,大声喝道:
“是刘贼余孽混进来了,小心提防!一个不能放走!”
话刚落音,只见法场南边走来几个游方道人,也闹着要进来。
为首一道长挥舞拂尘,面目祥和。
“吾乃崂山七十二代道长林九舒,九舒今率众徒云游此处,出家人管不了人间俗务。只是你们这样杀个弱女子,又杀她婴儿,杀孽太重,这母女死后七七四十九日必化作厉鬼,危害人间!贫道慈悲为怀,不要钱给你们超度,尔等凡夫俗子,何敢阻拦?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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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丁听了怒道:
“出家人莫管闲事!滚开!再不走,老子先把你们几个超度了!”
这时,法场北边过来一伙客商,推着三辆独轮小车,车上裹着黑布,看不清是什么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