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当年在萨尔浒,在浑河,那么险,他都没有事,这次也一定不会死,他是千古一帝,不会死!绝无可能!”
还没说完,乔一琦泪水夺眶而出,顺着他渐渐苍老的脸庞一路流淌下去。
众人默然无声。
过了好久,王化贞安慰说:“乔监军,大家都知道你和武定皇帝君臣情谊,也知袁巡抚曾有恩于你,救过你性命,突然听此噩耗,本官也承受不起·······节哀吧,皇帝在天有灵,也希望我等尽快拥立太子,安定人心····”
乔一琦不等王化贞说完,忽然大吼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皇帝之前,本官不同意拥立新君!谁敢拥立!”
康应乾朝裴大虎使了个眼色,家丁头子却是站着不动,眼圈也已微红,乔一琦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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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本官这次行动迟缓,在路上耽误了时辰,援兵未能及时赶到,皇帝也不会困死京师!我有罪啊!”
他嚎了两声,昏死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几位武将已是眼圈微红,只有康应乾和葛业文还努力控制自己情绪。
天启二年秋,葛业文由山东登莱巡抚调任辽东巡抚,成为辽东民政一把手。
流贼东征以来,他一直密切关注京城战事,忙着协调运兵、运粮,竭力支援关内。
他亲眼目睹辽东兵力被抽调一空,投送到北京战场。
即便乔一琦昨天没告诉他京师保卫战的“内幕”,这位知县出身的干臣,也能觉察到关内正在发生的巨变。
“康首辅言之有理,”葛业文目送乔一琦被藤原恭二搀扶出去,抬头望向众人,语气平缓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必须及早扶立太子继位,哨马侦探得知,近一个月来,赫图阿拉、叶赫两城皆有异样,杜度和布尔杭古每日大肆操练人马,不知意欲何为。无论皇帝是否驾崩,我等都要做好完全准备,而且,”
他忽然停住,压低声音道:“此事无法隐瞒,若不尽快拥立,到时谣言四起,我们更加被动。”
众人都赞成葛业文这话,康应乾和葛业文往日并无交集,听他称呼自己为首辅,心中颇为得意。
当初入主内阁,康应乾一直被杨镐他们打压,即便是在张嫣受宠,自己春风得意时,也才只是个次辅。
“此乃老成谋国之言,本官以为,须尽快派人前往辽东各地,调集援军,聚集辽河沿岸四城:辽阳、沈阳、铁岭、盖州,驻守汉城的战兵,也要立即调回,”
康应乾沉思片刻,补充道:“为不使李晖生疑,只说是正常换防。”
文官武将们听到康应乾这话,都是瞠目结舌。
茅元仪道:“为何不是开原?那里工坊学校屯堡齐全,又有人心支持,不可丢弃。”
王化贞也道:“大齐根基便在开原,很多战兵家眷都在那里,舍弃开原,莫不是自寻死路?”
······
康应乾等他们说完,斩钉截铁道:
“诸位所言,本官何尝不知?开原四战之地,非武定皇帝之勇,不能镇守,诸位谁可守住此城?”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大厅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康应乾轻咳一声,继续道:
“收缩兵力,固守铁岭、沈阳、辽阳、盖州四城,控扼辽河平原,进可攻,退可守,大有可为,···”
众人又是大惊。
王化贞道:“康大人的意思是,宽甸、清河,辽西各城,都不要了?”
康应乾点点头:“不错,守也守不住,不如全部舍弃。”
“铁岭四城,人口不下五十万,良田百万亩,大都是熟田,辽东腹心都在这里,又有南边盖州可以维持商贸,位置远胜于北边的开原,如果留在开原,辽河肥沃之土最后被建奴或南明占据,我们粮少兵缺,困守孤城,最后只能坐以待毙!”
大厅内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坐在幕帘后面的金虞姬沉默不语。
郑一石眉头紧皱,忍不住抱怨道:
“目下辽东可调之兵不过八千人,朝鲜倭国之兵,早已失去音信,指望八千人,守一个沈阳都难,怎么守住四座城池?”
康应乾神色冷峻,死死盯着这位唯一幸存的近卫军统帅,用不容质疑的口气吼道:
“老夫不管!那是你们军官的事,守不住,大家就一起跳海!老夫,不想投降建奴,更不想投降明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