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只听到百步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庾悦的脸色一变,沉声道:“什么人?”
一个低沉,带了浓重痰音的声音响起:“主公,小的庾成庆,有重要军情向您汇报。”
庾悦点了点头,站起身,向着声音的来处匆匆而去,黑袍则是面带微笑,盘膝坐在原处,面具之后的一双眼睛,看着庾悦离去的方向,片刻之后,庾悦快步走回了草丛之中,一屁股也坐到了黑袍的对面,长叹一声:“果然不出你的所料,刘毅真的是大败了啊。”
黑袍平静地说道:“庾公的手段见涨啊,没出现之前,就派人先跟着刘毅的大军查探前方战况了,而且可以这么快就把情报传回来,这个眼线的速度不比我的低了。”
庾悦咬了咬牙:“想不到刘毅是以堂堂之阵交替掩护前行,并不是给伏击居然还是给打败了,天师道军队的实力,真的是超过了我的想象,你真的能确保,后秦军队前来,能打败天师道的军队?”
黑袍微微一笑:“天师道的那些实力和战术,我是最清楚不过,我能让刘毅输,就能让秦军赢,毕竟,秦军可是跟胡夏作战多年的精锐,而带兵大将姚绍也可称名将,骑兵数量远非刘毅可比,天师道的长生人,木甲机关术这些,都不是无懈可击,我自有妙计可破。”
说到这里,黑袍顿了顿,沉声道:“你现在应该回去了,再迟一个时辰,恐怕就轮不到你拿到刘毅大营里的辎重啦。记住,按我们的计划,给你发了信号后,你再入营劫掠物资,还有,千万记得要给你的人马换装,不能穿着晋军的衣甲,不然以后要是刘毅回来找你算账,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庾悦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记得你对我的承诺,三天之后,我们约定的地点碰头。”
看着庾悦的身影,在几十名留在林中的护卫的伴随下,上马远去,一阵马蹄声伴随着飞扬的尘土渐渐地远去,草丛之中,终归平静。
不知何时,黑袍的身后站着一个修长却是略有些驼背的身影,全身上下裹在一身紫色的斗蓬之中,白眉之下,一双眸子精光闪闪,黑袍没有回头,轻轻地勾了勾嘴角:“我和庾悦这样交易,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
斗蓬也盘膝坐在了黑袍的身后,淡然道:“只要这些事你不瞒着我,象这次这样,让我在一旁知道,我并不会象对你前任那样对你。归根结底,只要是为了我们的万年太平计划顺利实施,黑手乾坤是可以允许存在的。”
黑袍笑着转过了身,直面斗蓬,上下打量着他:“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这回居然跑这么远,真的不容易,是怕我新接任这一职务,指挥不动你的老部下吗?”
斗蓬摇了摇头:“卢循,徐道覆,包括刘婷云,都不是一块令牌就能真正让他们听令的,必要的时候,我还是得帮你一手。不过,朱超石的事情,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黑袍平静地说道:“我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按我们之前的商量,陶渊明得接掌荆州刺史,可是陶渊明即不会指挥打仗,又不可能长期呆在荆州掌军,所以,他需要找一个完全听命于他的,又会打仗的人,除了朱超石,还有更合适的吗?而且朱家兄弟,贪财好色,以前也曾经识时务地投降了刘裕,背叛了桓玄,我看不出朱超石的真正意图,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斗蓬冷冷地说道:“我早就提醒过你,刘裕手下的这些年轻人,很难为我们所用最好全部除掉。在刘裕被证明可以在战场上打败之前,这些人是不会叛离的,而且朱超石杀何无忌的那次就很可疑,卢兰香好好的怎么会在胜利已定的情况下被杀?他有重大嫌疑,这样的人,怎么能重用?”
黑袍叹了口气:“连卢循和徐道覆都没有动他
我又为何不能重用他?现在我才
知道,朱超石当
时居然是想救何无忌,被卢兰香阻止这才下了杀手。何无忌居然是自杀,为的就是掩护朱超石不至于暴露,唉,这回我真的是在他身上栽了个大跟头啊。
斗蓬勾了勾嘴角:“北府军的这些军汉丘八,讲的是袍泽义气,一个个都会跟刘裕有样学样,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护战友,这点教训你以后一定要吸取。不过,也许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这点,来对付刘裕。”
黑袍勾了勾嘴角:“你又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斗蓬平静地说道:“你刚才一直在说,刘裕是不可能到建康的,但我觉得恰恰相反,虽然看起来绝不可能,但刘裕回归建康,却是最可能发生的事情,我们必须为这个早作准备。”
黑袍的脸色一变:“我刚才已经分析过了,如果没有伐燕的大军,刘裕是无法守住建康的,我这次虽然没有把这支军队全部毒死,但也让他们重病在身,现在无法形成战斗力,刘毅这回惨败,如果秦军不出动,那建康无兵可守,天师道军这时候长驱直入,刘裕怎么可能回去送死?”
斗蓬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是否还记得,当年孙恩第三次登陆作战,十几万大军水陆并进,攻破沪渎垒,从长江入海口逆行直取京口的那次吗?刘裕只带了千余北府军士,在刚刚惨败的情况下,从海盐奔行一千多里,直扑京口,阻止了孙恩的攻击吗?”
黑袍的眼中光芒闪闪,喃喃道:“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次他就够疯狂,带了千余疲兵,奔行千余里到京口作战,居然还一战而胜,打退了孙恩最有希望的一次攻击,我现在都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
斗蓬沉声道:“因为京口,因为刘裕的家人,乡亲,还有他的部下们的家属,都在京口,京口才是北府军真正的灵魂所在,这里一丢,那北府军就不战而溃了,刘裕可以不为司马氏皇帝冒这个险,但冲着守卫家乡,他也一定会回来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