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就在徐道覆之前站过的那个村外小丘之上,刘道规一身将袍大铠,与众多将校们也同样站在这里,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两具焦尸上面,劲风过岗,把这些黑灰卷得到处都是,方圆几里,都是这种焚烧之后的死人灰烬,另人作呕。
刘道规的神色严肃,喃喃道:“妖贼真的把三千多伤员全部杀死,然后焚尸灭迹了吗?”
檀道济叹了口气:“是的,附近的六七个村外,都是这样支起了柴堆,集体焚化尸体,从未烧尽的尸骸来看,都是妖贼的弟子,因为这些村子,之前给天道盟祸害过,已经没有平民了。”
傅弘之恨恨地骂道:“这些个没有人性,丧尽天良的畜生,连自己的同袍,为他们力战受伤的战友也不放过,连具尸体也不留下,我要是他们的军士,直接就会造反哗变了。”
朱超石摇了摇头:“弘之,你不懂这些妖贼的内部情况,他们是靠着恐吓和谎言来欺骗这些将士,因为他们自己对我们的官吏和将士,还有那些不肯附逆的百姓,是极其残忍,落到手上不肯投降的俘虏,大半是虐杀而死,所以他们也会宣扬,我们对俘虏也会如此,这些人是多年老贼,手上早就欠了不知道多少的血债,怕给清算,所以宁可这样速死。”
檀祗反问道:“既然如此,速死就行,何必又要焚尸呢?”
朱超石微微一笑:“大概是怕留下全尸,我们这边有人,尤其是投降归顺我军的前妖贼俘虏,会认出这些人的身份,然后去报复他们的家属,所以不敢留下全尸,之前也有情报,说是一些没来得及焚烧的尸体,脸面也是给刀剑划得无法辨认,甚至是剥去了面皮,也是这个原因。”
刘遵考吐了吐舌头:“这帮狗东西,还真的是心狠手辣,道规哥,这地方可真晦气,全是这些妖贼的死人灰,我们还是早点离开吧。”
刘道规微微一笑:“你没听到吗,遵考,这十里八乡,都是焚烧这些妖贼,到处是死人灰,你现在去别的地方也差不多,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要尽快商量后面的事情,然后马上作出决定。”
说到这里,刘道规看向了朱修之:“修之,你那里有没有消息,徐道覆跑到哪里去了?”
朱修之朗声道:“据我军的斥候回报,徐道覆现在已经撤到了乌林渡西边十里左右的地方,其前锋部队,已经进入了乌林渡,而渡口处集结了三百多条潜龙战船。十里左右的江岸上到处都是,现在,他们在拆除乌林渡口的障碍物,尽可能地拓宽通道,让部队可以全线上船。”
刘道规的眉头一皱:“全线上船的话,他们有没有在江岸处登船的可能,也就是说,不进入乌林渡,在别的岸边上船,是否可以?”
朱修之摇了摇头:“乌林渡口是附近百里内,唯一一个有码头,无暗礁的地方,别的地方的江岸,都有暗礁,船只无法靠岸百步之内,而江边的地形也是大石林立,或者是直接有断岸,正常情况下,几个人,几十个人的小规模偷渡上船可以,但大军要上船,几乎没有可能。”
刘道规点了点头:“那现在敌军的防备如何,乌林渡口的守卫情况怎样。”
朱修之正色道:“乌林渡口上次在敌军上岸之后,沿岸的几十座烽火台就基本上失去了作用,因为这些楼台的防御方向主要是来自江面,而不是面对着内地,这是由乌林渡的作用所决定的,敌在江上,后方的荆州,是自己人。”
檀道济笑道:“就是说,其实乌林渡口,对我们这里的追击,是几乎不设防备的,所以他们现在宁可去拆了外围的栅栏,也要尽可能地让部队全面从码头渡口登船。”
朱超石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他们肯定也会布防,但这个防御,是要在乌林渡之外的,是在野外,平地列阵。我想,那些拆下来的栅栏,木桩,会作为临时的阵地来防我突袭。”
众将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刘道规,只见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毅起来:“既然如此,我军的前锋骑兵一直跟着妖贼,现在到达何处了?”
朱修之连忙道:“两千骑兵,已经在乌林渡外十二里外,跟着敌军后卫的那些岭南蛮夷,这一天一夜下来,交战十余次,斩首千余人,而我军的损失只有数十人而已,只是,敌军边打边撤,虽然损失不小,也没有溃散的迹象。”
刘道规笑道:“那现在在乌林渡外列阵,布防的,还是这些岭南蛮夷吗?”
朱修之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只是现在全军拖在最后的,仍然是这些岭南蛮夷,他们没有大量的弓箭手,我军如果突击,是可以收到效果的。”
刘道规的眼中冷芒一闪:“我军的步兵,推进到哪里了?”
檀祗说道:“一万五千的步兵,已经推进到离敌军后卫七里左右的地方,前锋现在正在急行军,按你的命令,断不能让妖贼就这么跑了。”
刘道规点了点头:“很好,其他方向,还有什么动静?”
一阵马蹄声响,由远及近,直向这个小丘而来,小丘之外,一直列阵警戒的卫士们本能地想要上前阻止,只见一骑青色的骠骑上,一个身高马大,全副盔甲的将军策马而来,直冲到外围,才摘下了头盔,鲁轨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竺灵秀兴奋地直接大叫了起来:“啊哈,这是谁来了呀,不是我们的象齿公子吗?”
刘道规挥了挥手,走下了小丘,鲁轨翻身下马,向前奔行几步,单膝跑地,抱拳道:“雍州兵马来迟了,请大帅治罪!”
刘道规笑着扶起了鲁轨:“你们何罪之有?妖贼来得太快,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你这一路从当阳赶到这里,辛苦了吧,现在你身边带了多少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