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李泰他小舅子被吊在家里感受什么叫做父爱如山的时候,东朝也有人因为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关爱而倍感艰难。
近年来时令颇有转暖,像是去年三月时分,田野间已经是草木茂盛、一派晚春景象,甚至已经有农人在田间收割早种早收的杂菽。
可是今年的三月,不知是时令气候确实入此,还是受紧张的人事氛围所影响,较之往年总体上要萧条许多。已经多年不闻兵事的晋阳百姓,如今更有几分风声鹤唳之态,就连垦荒耕种都不如往年那样积极。
至于晋阳城中,之前那种道路以目、防禁森严的气氛仍然无改。而且由于侯景反叛作乱于河南的消息传来,往常一些自恃权势而喜爱招摇过市的晋阳勋贵人家子弟,如今做派也都大为收敛,全都夹起尾巴做人,不敢在这样敏感的时节惹祸于身。
大丞相府中,由于世子高澄的入主,许多人事布置也都大异于当年,特别是宿卫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加强,视野所及到处可见持刀披甲的卫士在诸建筑之间或立或行。
霸府直堂中,各种公文堆叠在桉头,尽管伏桉疾书的世子处理公务的速度极快,但仍追赶不上公文呈入堂中的速度,桉头公文仍在肉眼可见的堆高,可见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内外军政事务之繁多。
砰!
一声闷响在公文堆后响起,堂中陈元康、赵彦深等人纷纷惊立而起,抬头向上席望去。
摞起的公文塌落下来,露出了世子高澄恼怒铁青的脸庞,只见他抓起一份文书用力撕扯成碎片,并且恨恨说道:“又是请杀崔暹!这些贼镇兵们,究竟是要趁势羞辱我,还是要担当跛奴在朝的口舌!”
“世子请息怒、请息怒啊!”
陈元康等见世子恼怒的有些失态,忙不迭顿首劝谏道。
尤其是陈元康,作为此间为数不多确知高王已死的臣属之一,心内越发明白如今世子是承受着怎样庞大的压力,偶尔有此愤怒失态也是在所难免。
只不过眼见近日世子失控之态越发频繁,陈元康作为其心腹幕僚之一,对高澄性情也多有了解,心知这是已经将要抵达承受极限的迹象,心中对此也颇感忧虑。
“大王匡济社稷,与诸公共奖王室,遂成此业。如今天下虽仍未平,但亦章轨完备、刑令分明。这既是大王策御群雄、兴治王道的依凭,也是世子得继祖业、再造辉煌的法宝。今若因为鹊起数贼的邪言谤议而轻诛大臣,是毁我而悦贼,智者所不取!”
听到陈元康这一番声辞力谏,高澄脸上的怒色也渐渐有所收敛,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将洒落在桉上的碎纸屑拂落下去,然后才冷笑道:“诸将本就悍性顽固,趁此跛奴贼势更加的彰显流露,意欲欺凌少主。我如果因此自乱,这正中了他们的奸谋诡计!”
言虽如此,但侯景作乱于外,诸将不恭于内,这份压力也让高澄有些透不过气。
稍作沉吟后,他才又说道:“跛奴滋乱于河南,诚是一患。但因其贼态彰显、敌我分明,防之不难。反倒是国中叵测之贼不知何所隐现,这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