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事情终究是要亲身经历过才能体会深刻,旁人怎样讲解描述都会差了许多的细节和身临其境的各种感受。
早在沔北重逢之后,李泰便跟父亲讲起关西人事情况之复杂,而他在这一堆庞杂的人情形势之中也处于非常要紧的位置。
李晓对此虽有耳闻,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甚在意,只觉得儿子所谓人事复杂又或位置紧要可能是有点夸大了,估计是有在父亲面前略作自夸之嫌。
然而从昨天抵达华州开始,李晓凡所观见的人事、尤其是在大行台内府见到朝廷和台府对他争相拉拢的情况,他才意识到儿子所言不虚、甚至是言有未及。
李晓虽不长于人情世故和趋炎附势,但毕竟也是出身衣冠名族,早年陇西李氏未遭横祸之前,同族亲长们的言传身教加上同辈之间的耳濡目染,以及自己在仕朝廷的过往经历,即便是没有多高的政治智慧,但也不失经验之谈。
关西诸多人事纠葛,别的都可以暂不理会,但朝廷和霸府之间的矛盾却必须要重视起来,自己也要在这当中找准自己的立场和定位。
这是李晓作为一个经历过河阴之变,劫后余生之后的深刻感悟,深知此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李泰在稍作沉吟后,才望着父亲开口说道:“阿耶知儿时龄几许?”
听到这个问题,李晓便叹息道:“武泰旧年,尔朱氏虐杀公卿于河阴,你耶娘等幸存亲属仓皇出逃,我儿便在当年秋季降生。束发之年随父离乡,如今已迈弱冠,成为真正昂扬于世的成人丈夫!”
李泰出生在河阴之变发生的528年,如今已经是大统十四年、548年年尾,不过他的冠礼早在清河乡里便已经被父亲主持举行过了,父子对此倒也没有什么遗憾。
“是啊,儿才及冠未久,势位虽高,前途仍长。阿耶问我究竟效从何者,此事儿亦不好作答,人事纷繁并无恒定,或许不该作此问答,而是应该问一问,何者人事能够包容下我?”
李泰讲到这里,也不由得暗叹一声,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颇为强大了。
他父亲问题中虽然提出了两个选项,但对他而言其实并没有明显的区别:“无论在事哪一方,事老主或为心腹,事少主则必为强臣,即便是委曲求全,恐怕也不能相安。结巢自保,即是心生不臣之想,引颈就戮,则就不免贻笑人间。”
李晓听到这番回答,一时间也是有些瞠目结舌,他尚自着眼于朝廷和霸府之间已经非常外露、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纠结着二者间该要作何取舍,却没想到儿子设想要更加的长远,所引申出来的新问题也同样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