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儿子这么说,王僧辩的脸色略微好转一些,但很快便又长叹一声道:“常人只见你父煊赫威风,但其实我也不过只是人手中的刀剑器物罢了。宝剑纵然锋芒毕露,亦需御者妙用才能所向披靡、无坚不摧。如今虽得于时,但却不得于人,仍如笼中雀鸟,志气难以长相舒展。
讲到这一点,我与霸先俱逊于李伯山,此人诸事俱得,眼下已经是势位不俗,来年像是更有高处可攀啊!你曾从事于其麾下,也算是一段善缘,来年如若江东局面当真糜烂不可收拾,可以再返沔北投效其人,也不失一份前程。”
虽然在事沔北那段时间也让王颁大开眼界、受益匪浅,但听到父亲略显灰懒之言,他还是连忙摇头道:“李大将军确是一位英迈宏大的将主,但毕竟也只是别国大将。阿父如今乃是社稷重臣,身担国运,儿自当归效家国,岂有转投别国之理。”
且不说王僧辩父子针对时事的感叹,陈霸先成功收复广陵的消息也在快速沿着大江向西传播,很快便抵达了江陵。而在此之前,李泰夺取合肥的消息也先一步传到了江陵,并且已经在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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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奴究竟还有多少手段?前据巴东,如今又夺取了合肥,难道真要将我困杀此地?”
之前西魏人马进据巴东、距离峡口仅有一步之遥,已经让梁帝萧绎紧张不已,只能用魏军并无强大舟师、即便进据巴东也不会有太大的作为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如今得知合肥竟为李伯山所得,萧绎心中不免更加的惊慌。
虽然表面上看来,西魏在对待南梁的时候态度要比北齐友善一些,但萧绎身为一个帝王,自然也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世上真的有不吃肉的豺狼。尤其西魏这里一直都在扶植着一个梁王萧詧,这就等于掌握着一个随时能够替代自己的备选。
所以尽管江陵群众与沔北之间互动密切,但萧绎心中一直暗存着对西魏的警惕。这警惕要比对北齐还大得多,北齐虽然也趁火打劫、两面三刀,讨厌得很,但是起码他们眼下并没有要准备傀儡代替他的想法和方案。
合肥虽然距离江陵还有很远,但是萧绎也并没有打算就此一辈子老死于江陵。眼下只是局势不稳,不得已暂时还需要留在江陵罢了,只要条件允许的话,萧绎还是希望能够重返建康的。
原本合肥虽然也并不归属南梁所有,但北齐在淮南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对江陵政权的威胁并不算大。反而是表面上温情脉脉的西魏,早已经不动声色的将势力推进到距离江陵只有一步之遥。
在夺取了合肥之后,西魏等于是掌控了自夏口到濡须口这一线的江北之地,不对、是从巴东一路到濡须口,单纯从距离上对大江北线的掌控要远比北齐还要长得多。尤其进取合肥之后,更是直接封锁了南梁与北齐之间的互动联络,甚至就连下游建康等地的南梁人马回撤都要受到阻挠!
萧绎深知,若再继续这么被动等待下去恐怕就是要坐以待毙了,但今南梁主力都在长江下游,而且即便是主力人马仍然在镇,萧绎也是不敢通过军事手段来改变当下处境。
“快快放出齐国使者,迅速安排他们出城东去!”
稍作沉吟之后,萧绎才终于想到一个不算是办法的办法,还是要借力打力。
合肥是李伯山从北齐手中抢夺过去,齐人必然不甘心,肯定会想办法反击夺回。而南梁便也可以借此与北齐加深联络,趁着齐军出兵攻夺合肥之际,他便可以派兵封锁濡须口到东关一线,截断合肥的后路,然后再借此与西魏进行谈判。
只要西魏愿意归还夏口等诸江北防戍,东关一线的封锁便也可以网开一面,让西魏在合肥的人马能够平安的撤回。
虽然如此一来便等于是直接背弃了双方原本之间的盟约,但今西魏步步进图、也已经将要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那恐怕局面就要真的无可挽回了。
只不过与北齐重新恢复和谈与联络的事情一定要悄悄进行,绝不能被魏使查探得知。因知江陵人事已经被渗透极深,为免走漏消息,萧绎只能着令心腹几员负责护送齐使东去郢州,然后一路昼伏夜行的奔赴姑孰,再从建康那里渡江北去,归国告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