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谨语调仍然生硬,但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疑惑,问出了一个让他纠结不已的问题:“某心有一惑,恳请太原公能够不吝赐教。石城左近城戍众多,公何以笃定我会则此入驻?若我另择别城,公虽引众来亦难轻克。如此内外对峙,石城之距江陵已是一步之遥,你我相残于此而梁人坐收渔翁之利,这实在不是智者之谋!又或者,太原公与梁国已有不轨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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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谨这一跟头栽的又狠又糊涂,如果说别的情况还都有所预兆或者说是他所虑不及,那么这城墙突然倒塌实在是让他不能理解、不能接受的。
就算他想不到李泰会在两国边界之间伏击他,但有此城池据守,他支撑到天亮还是没有问题的。待到诸军汇集于此,胜负如何犹未可知!
李泰闻言后便又笑语道:“梁主昏庸无道、嫉贤妒能,连其门下大将尚且不能包容信任,又怎么会与我这敌国边将相谋共事?更何况,我虽不才,但也不昏,怎会舍此而就将死之国!
至于说城墙倒塌,常山公倒也不必思之过深,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计策,石城附近诸城戍,全都有这样的布置,常山公只要在此停驻,无论入驻哪一城也都免不了这样的下场。”
“这、这……竟是如此?”
于谨还自忧叹或许是他时运不济、恰好选择了一个被李伯山动了手脚的城戍入驻所以才落此下场,却没想到答案竟是这样的,一时间也是瞠目结舌。
但很快他便又皱眉道:“石城所在已是国门,太原公处心积虑以陷我,难道就不担心梁军寇至?此诸残城难能据守,若我不至而贼至,太原公又究竟是愚是智?”
“我承蒙重用、坐镇东南,略成几事、浅具薄名,近年以来我不攻人、人自窃喜,敢于来犯者绝迹久矣。若非我自避于外,常山公等又安至于此?”
李泰听到这话后便又冷笑道,将关中大军招引南来是他计划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或者说就是他计划的主体。
一则关中已经被宇文泰为首的霸府经营多年,就算宇文泰死了,凭他如今的声势也极难在关中撼动霸府威严,只有将霸府主力引出关中,他才能有制胜的机会。
二则随着前后使派六万大军南出武关,如今的关中虽然还拥有数量不菲的军队,但却需要留守地方与维持河防,已经很难再筹措出可观的机动力量继续向南增兵。
换言之如今李泰再怎么在沔北折腾,关中的宇文泰也只有干看的份,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再加以干涉,除非他连关中老巢都不想要了。
李泰敢把府兵引入老巢中来,那是因为有着能够让众关中豪强府兵督将们投鼠忌器的东西。可要是北齐打进了关中,就如同耗子掉进了米缸里,就算吃不了也给你使劲霍霍。
三则府兵大军进入荆州,而荆州又处于一个无主的状态,势必会给荆州治下的民生带来一定的冲击和扰乱。就算在他们财货资业所集中的穰城附近有所收敛,但别的地方遭受骚扰也是在所难免的,而这也是李泰所需要的。
因为接下来一段时期之内,整个荆州总管府治下的民情都会处于一种非常紧张和敏感的状态。
一方面荆州军府与中外府的交恶乃至于决裂,必然会引发彼此处于一种紧张对峙的状态,这势必会给荆州治下民生造成一定的恶劣影响,环境将不再会像之前那么安逸。
荆州数年休养生息,百业欣欣向荣、民众安居乐业,这固然是荆州军府努力兴治所促成的,同时也少不了治内百姓的勤于生计。
可是一旦当这种局面不复存在,民众们难免就会被别有用心之人煽动,会认为全都是因为李泰自己野心作祟、悍然对抗中外府,才搞得荆州好日子到头了。这就会给荆州埋下一个人事隐患,很多割据势力之所以败亡,都存在着这样的因素。
与此同时,随着江陵被攻克,许多南梁百姓也会流入荆州总管府治下生活。这些人也难免会有一种遗老遗少缅怀故国的情愫藏在心中,哪怕在这故国治下也生活的不怎么样,但九分苦里总有一分甜让人念念不忘,一旦在荆州总管府治下生活的不如人意,这份失意又会被放大转化为戾气,从而不断作乱。
各种民情隐患,短时间内是很难消除的,一旦高强度的对峙转变为实际的军事冲突,民间的不满又会被加以放大,使得荆州治内更加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