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难以制服,已非一世,侵犯城邑劫掠人畜,这是他们求生的方式,天性本就如此。在虞、厦殷、周统治时期,便始终不对匈奴征收贡赋、实施监督,甚至将他们视为禽兽,不当做人来看待。陛下何不遵从虞、夏、殷、周的传统,反而要沿用近代的失误呢?”
严安也上书说,“以前,秦始皇踌躇满志、贪得无厌,想要向外展示武力,派蒙恬率兵北伐匈奴,又派屠睢南征百越,以至于秦朝兵祸接连不断,十余年间,成年男子皆在当兵打仗,成年女子转运粮饷,百姓生活悲惨、难有活路。等到秦始皇驾崩,天下立即反叛,秦朝因此而亡,这便是穷兵黩武的祸害啊。现在,朝廷既要征服西夷地区,诱使夜郎入朝称臣,又要降服羌人和僰人,攻取薉州,建筑城邑,进军匈奴腹地,烧毁匈奴龙城。虽然大臣们都称赞这些行动和计划,但这也只能让主持其事的大臣们得到好处,对于国家却没有任何益处。”
徐乐同样反对对匈奴作战,上书说道,“臣闻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不在瓦解,古今皆是如此。何谓‘土崩’?秦朝末年便是了。陈涉既非千乘之尊,又无尺土封地,也不是王公贵人、名门望族之后,没有百姓们的赞誉,也不像孔子、曾子、墨子那样贤德,更没有像陶朱公和猗顿那样的财富。然而,起于穷乡僻壤的他,振臂一呼,天下人便闻风响应,这是什么原因呢?不过是因为民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俗已乱而政不修罢了。这三项,便是陈涉用来起事的资本,这便是土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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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瓦解’?吴、楚、齐、赵的举兵叛乱便是了。七国之主图谋叛乱,他们都号称是万乘之君、带甲数十万,声威足以控制封地全境,财力足以奖励属下官吏百姓,结果反而惨遭兵败被俘,这是什么原因呢?并非是权轻于匹夫而兵弱于陈涉,只是因为彼时先帝之德尚未衰减,而百姓又民心思定,诸侯这才难以得到封地以外的援助,这便是瓦解了。
所以说天下最大的祸害在于土崩,而不在于瓦解。这乃是关系到国家安危的关键,贤明的君主应当留意观察才是。”
主父偃、严安、徐乐三人虽然在对待匈奴的问题上,与汉武帝意见相左,但他们却并非见识浅薄之人,单纯的为了反对而反对,而是认为作为君王,应该重于内政而轻于征战,建议汉武帝先行解决国内存在的各种问题,例如主父偃的奏章之中一共谈到了九项事务,反对出兵匈奴只是其中一项罢了,其余八项则全部是关于律令的建议;又如严安,他虽然也反对接连对外出兵,但同样指出了国内百姓奢靡、豪强巧取豪夺等问题;再如徐乐,他认为国内连年歉收,百姓生活困苦,如果还要负担边境战争,恐怕国家就要陷入“土崩”境地了。
因此,汉武帝虽然没有采纳他们的意见,仍然坚持出兵夺回了河南地,但同时对他们三人的才能却十分欣赏,全都予以了重用,将他们任命为了郎中。尤其是主父偃,在此后的一年中,因为屡次陈说政事都能切中要害,竟然先后获得了四次晋升。
汉武帝毕竟不是无道昏君,在对匈奴用兵的同时,对于几人奏疏中提到的内政问题,汉武帝同样极为重视。
在出兵夺回河南地,使得北部防线日趋稳固,再加上匈奴军臣单于身患重病,无力继续南下侵扰,此后一年多的时间里,汉朝北部边境再无战事,因此汉武帝便没有继续选择向北用兵,转而重新投入到了内政的治理当中。
元朔二年(前128年)冬,就在卫青出兵夺取河南地之际,主父偃针对诸侯国的问题上书说道,“古代诸侯国封地不过方圆百里,朝廷强而地方弱,因此易于控制。如今的诸侯国却动辄坐拥数十城,封地方圆千里,朝廷控制宽松时,他们便骄横奢侈,做出淫乱之事;朝廷控制严密,他们又会联合起来反叛朝廷;如果以法令来分割削弱他们,则会产生叛乱的苗头。此前晁错推行削藩政策而导致齐楚叛乱,便是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