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集 蹇叔哭师

晋文公正在为难,王子虎亦到,代表周襄王替卫侯说项。

既是诸侯之首及天子俱都出面,到此地步,晋文公便以为卫侯大难不死,必是天意,也只索罢休,同意释放卫成公,并撤回先蔑及其监守军士。

卫成公由此得以出狱,带病逃奔陈国。又命宁俞潜回卫都,用重金收买卫大夫周歂、冶廑,并许愿道:如能助我复位,必赐你二人为卿。

晋文公放过卫成公,见诸侯未散,于是设宴以待,并于席间说道:诸公皆来朝拜天子,勤劳王室,惟许国人一心事楚,不通中国。若依诸公之意,当作如何打算?

诸侯:公为盟伯,我等惟命是从。

晋文公:若依我意,颍阳便在密迩,倘置若不闻,是我等怠慢天子莫甚。趁诸公皆在,寡人受命得专征伐,愿与诸公问罪于许,公等以为如何?

诸侯闻此,哪敢不听?皆都拱手应道:敬从君命。

于是罢宴,来日各整军马,以晋侯为主,诸侯皆率车徒,齐向颍阳进发。

郑文公原是楚王姻党,借故后发,唤来上卿叔詹商议:晋侯为伯,得专征伐,今惩卫、许,来日也必轻放郑国不过。我欲再次背晋向楚,如何?

叔詹大惊:不可!晋侯幸允与我订盟,主公若再反复,必获罪不赦。

郑伯不听,使人向晋文公报说国中大疫兴起,需回国祈祷;一面收拾军马独归。

鞍马未曾歇定,郑文公复使人前往楚都,通款于楚王:晋侯重耳今率诸侯伐许,意在于楚。寡君不敢得罪上国,故不敢从晋南征,并冒死告闻。

便在此时,许国使者亦至,向楚王告急求援。

楚成王反复思忖,谓其众卿:我军新败未久,晋国锋势正锐,此时不能与其相争。可俟其厌兵之后,再去求成。

众卿皆以为然,齐道:大王英明,此时不可与晋为敌,宜绝郑、许二国。

楚成王称善,便将郑、许使者遣回。

晋文公正在行军途中,忽见郑使到来,替郑伯申请提前回国,心知必是郑伯再次反复,心中恚怒。但因此时无法分神对付,只得许其归国,暂且作罢。

郑使辞谢而去,晋文公遂率诸侯之兵兼程而进,包围颍阳数匝,内外水泄不通。

当夜扎营城外,大会诸侯,约定休兵三日,第四日攻城,一夕盛宴,尽欢而散。

当日晚间,晋侯醉卧帐中,觉到身上不爽,因染寒疾。故此辗转难眠,临到四鼓方才睡去,朦胧之中,便入梦境。却梦到一鬼,作诸侯打扮,衣冠楚楚,直入帐卧,来向晋侯求食。晋文公厉声喝之,忽然醒来,病势转危。

次日一早,诸侯闻说文公患疾,于是皆来探视。见其病重,卧不能起,无不忧形于色,只得退返本营,与部将大夫议论。

赵衰见诸侯皆退,乃请示晋侯:主公既是因梦得疾,何不召太卜郭偃,占问吉凶?

晋侯许之,于是命人去传唤,前来解梦。

镜头闪回。晋太卜郭偃,乃是北虢国开国君主虢序后裔。

郭氏出自任姓,为黄帝后裔。黄帝与其妃嫫母生有二子,长为苍林、次曰禺阳。

禺阳也称禺虢,受封于任,在今河北任邱西北,后迁移山东济宁东南。任氏部族是黄帝时代重要氏族,禺虢便是任氏之祖。

禺虢后裔郭哀,在夏朝为大禹御臣,因功封于郭,在今山东聊城西北,由此建立郭国,为侯伯。商朝时,郭国降为子爵,至齐桓公十六年,为齐国所灭,子孙遂以国为氏。

齐国灭郭之后,公族后裔就此四散。郭偃随父祖至晋,世为晋国贵族。晋文公即位之后,曾拜郭偃为首席大夫,命其主导国内经济改革,称为“郭偃之法”,由此助文公称霸。

郭偃改革传统用人政策,除“亲亲”之外,更加注重“尚贤”;并提出“君食贡”概念,要求国君不再保留土地,而向全国地主收取税赋,以足其公室所费。这些思想不但快速促进晋国蓬勃发展,更为将来三晋法家思想提供思想泉源。

《韩非子》记载:“管仲毋易齐,郭偃毋更晋,则桓、文不霸矣。”韩非子将郭偃与管仲相提并论,可见其在晋文公时身份之重,决不低于狐偃、赵衰、胥臣等流亡名臣。

郭偃除任上大夫,主持改革之外,因其身具善卜异能,于是身兼首席太卜之职。史书所谓“卜偃”,便是由来于此。此前已经五次预言晋国前途,俱都奇验,可说是继周文王以来,又一个周易占卜大师。

闪回结束。郭偃正在帐中接待远方来客,忽闻主公相召,于是急随来使趋至中军大帐,来见晋侯。大礼参见已毕,靠近床榻看时,见主公脸色苍白,气息不畅,便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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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文公见郭偃到来,神魂略定,乃命赐座,告之以梦中所见。

郭偃听罢,心中已大致明白,说道:人来求我布施,主公此病无妨。

于是布卦,得“天泽损”,又阴变为阳,之卦变作“乾为天”。乃献爻辞,其词曰:

阴极生阳,蛰虫开张;大赦天下,钟鼓堂堂。

晋文公问道:此何谓也?

郭偃对曰:以此卦辞,合之于主公之梦,则必是有某国失祀之鬼神,前来求赦于主公。恐主公不允,故闹妖作怪,使君罹疾得病。

文公闻是如此,放心大半,努力回忆道:寡人于祭祀诸事,有举无废;至于别国宗庙,毫无干涉。且鬼神何罪于我,而于梦中前来求赦?

郭偃亦努力思索,忽现喜色,低声奏道:以臣愚度,梦中来扰主公者,莫非是曹侯之祖先鬼魂?臣闻当初曹叔振铎,乃文王之昭;晋先君唐叔,武王之穆也。昔齐桓公会合诸侯为伯,而封邢、卫异姓之国。今主公亦会合诸侯于践土,而灭曹、卫同姓之国,使其先君失祀。践土之盟后,二国已蒙主公许以恢复;今主公复卫而不复曹,则曹叔振铎见主公于梦中,求复其祀,不亦宜乎?主公若复曹伯,以安振铎之灵,使享钟鼓之乐,又何足患?

只一席鬼话,直说得文公霍然而起,大汗淋漓,便觉病势顿去其半。

于是更衣升帐,立遣人持令,往召曹伯襄于五鹿,使复归本国为君,所畀于宋侯卫国田土,亦都归还。办完此事,只觉浑身畅快,急索粥食之,再出一身热汗,其病便愈。

晋文大加称赞郭偃:先生大能,可谓能役使鬼神者,深不可测。

于是命赏金百斤,田三百亩。郭偃谢恩而退,回至自己帐中,对已久候来客道:在下不负所托,曹共公已得复国,子可归矣。

来客大喜,伏地再拜:曹叔振铎再得血食,皆赖大夫之赐也!

告辞而出,偷偷离去。

镜头闪回。原来此人便是曹共公身边近臣,名唤侯獳。

践土之盟后,曹共公襄被拘羁五鹿城中,闻说卫侯已经复国,而自己久不见晋侯赦令,心中焦急。今闻晋伯率诸侯伐许,故遣小臣侯獳为使,赍载金帛一车,来见晋侯求赦。

侯獳径至颍阳,知道人多眼杂,难以见到晋侯;因打听到郭偃甚得晋侯器重,故潜至其帐,告之以情。

郭偃由此便借鬼神之事为曹侯求解,毫不费力,既得曹侯重贿,又获晋伯重赏。

曹共公伯襄既然获释,回归故国,即统本国兵马趋至颍阳,面谢晋侯复国之恩,并求协助围许。文公赞而慰之,因己病大愈,更信郭偃有通神之能。由于心情畅快,由是决定对许国亦网开一面,不令攻城,反遣使入城,改劝许伯归降。

许僖公见楚国救兵不至,知道万万不是晋侯对手;且有曹、卫二国先例,不敢硬挣,乃听从晋使之劝,亲自面缚衔璧,向晋军营中乞降,并大出国中金帛犒军。

文公与诸侯商议,念许伯认错心诚,也便不为己甚,遂率诸侯与许伯共订盟约于城郊。来日天明,晋文公与诸侯各拔营寨,解围而去。

秦穆公临去之时,私与晋文公相约:前番郑国之事,贤侯休得挂怀。异日若有军旅之事,晋兵若出,秦必助之。若秦兵出,亦望晋必助之。彼此同心协力,不得坐视,可乎?

晋文公笑道:彼此姻亲之国,自当如此!

二君相约已定,各自分路归国。

晋文公行至半途,探马来报:郑国遣使通款于楚,背叛前盟。

文公勃然大怒,便欲移兵伐郑。

赵衰谏道:主公连日操劳,致生疾病。今玉体乍平,未可连续驱驰;且士卒长久在外已敝,又诸侯皆散,复召聚之不当。不如且归,休息一年,而后图之。

文公允诺,乃归晋都。

画外音:未料秦穆公与晋文公修好之言,却是诀别之语;赵衰之谏,也成为镜花水月。晋文公回国之后,便即重又患病。直至病逝,再也不能带兵会合诸侯,奉天子以伐不臣。

镜头转换,复说卫国。

元咺奉公子瑕为君,修城缮备,政令一新。

卫成公既脱罗网,逃至陈国,养好内伤之后,便又野心再起,复思归国夺位。

宁俞奏道:臣闻周歂、冶廑恃拥立之功,求为卿不得,心中怀怨,此可结为内援。又有孔父之后孔达,胸有经纶,与臣交厚,且与周、冶二人相识。若使孔达以上卿之位为饵,使二人谋杀元咺,则大事成矣。

卫侯大喜:此议甚善,寡人全权委卿,便可依计行之。

宁俞奉命,乃使心腹潜回卫都,以卫侯手书付予孔达,使其私结周歂、冶廑二人,如此恁般行事。周、冶二人贪图重贿高爵,满口应允。

孔达在城中散播谣言,扬言于国人:卫侯虽蒙宽释,无颜回国,将往楚国避难。

元咺闻而信之,于是不再以成公姬郑为患。

孔达再次拜访周歂、冶廑,三人闭门密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