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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帝览奏,再命朝臣共议。
尚书陈忠上疏进言:西域内附日久,区区东望扣关者数矣,此其不乐匈奴、慕汉之效也。今北虏已破车师,势必南攻鄯善,我若弃而不救,则诸国从矣。若然,则虏财贿益增,胆势益殖,威临南羌,与之交通,如此,河西四郡危矣。河西既危,不可不救,则百倍之役兴,不訾之费发矣。议者但念西域绝远,恤之烦费,不见孝武苦心勤劳之意也。方今敦煌孤危,远来告急;复不辅助,内无以慰劳吏民,外无以威示百蛮,蹙国减土,非良计也。臣以为敦煌宜置校尉,按旧增四郡屯兵,以西抚诸国。
汉安帝遂纳其议,于是命罢西域都护,复置西域长史。随即下诏,以班勇为西域长史,将兵五百人出屯柳中。班勇奉旨上任,至此终于得以继承父志,再次扬威西域。
班勇详察西域形势,具折上奏:臣观西域诸国,由于北边匈奴族内部分裂,鲜卑乘机拓展强土,西击乌孙,东却扶余,尽据匈奴故地。青藏高原荒远之处,仍为诸羌所居。因此奏请朝廷,当择选能臣,委以军事重任,以备鲜卑诸羌。
安帝准奏,诏命司徒杨震改任太尉,掌管国家军事。
延光二年十一月,鲜卑大人甚至鞬率万余骑入东领侯,兵分数路,攻南匈奴于曼柏。
南匈奴单于薁鞬日逐王亲自迎敌,不幸战死,部族被杀千余人众。
延光三年,京师及二十三个郡国地震,三十六个郡国大水,并下冰雹,灾害异常。
安帝东巡泰山,樊丰等宠臣权宦在京师乘机霸占良人田产,修建房屋广厦。
太尉杨震接到百姓诉状,遂命掾属高舒,召集将作大匠及令史等人,详细稽查此事。
高舒等奉令而行,查明樊丰等人皆是假借天子名义行事,并查获其手中所持矫诏。
杨震怒道:今天下汹汹,各处灾害异常,民不聊生。这帮贼子依仗天子宠爱,尚敢如此任意胡为。此番人赃俱在,某倒要看看,皇帝如何回护这般奸小之徒!
于是写好奏书,单等安帝回来上奏。
樊丰等听闻此事,惶恐万状。适逢太史奏说天相星变,便先发奏书,诬陷杨震道:自赵腾死后,杨震深为怨怒;且为邓骘旧部怀恨圣上。
安帝览奏,激发前恨,由是便派使持节,收缴杨震太尉印绶。
杨震罢官,自此闭门杜客,深居简出。樊丰犹不罢休,又勾结大将军耿宝,诬告杨震心怀怨恨,常与门生故旧书信往来,诽谤朝政。
安帝览奏大怒,即下诏令,杨震不许在京师居住,立即派员押送,遣归原籍。
杨震奉命,启行离京。到洛阳城西几阳亭时,因慷慨流涕,对诸子及门生说道:人生在世,死不可免。我蒙圣恩,高居三公之位,恨奸狡而不能诛,恶嬖女倾乱而不能止,有何面目见天下人哉?我死之后,只用杂木为棺,布单仅覆形体,不归葬所,不设祭祠。
嘱罢,于是服毒而死,寿止七十三岁。
弘农太守移良秉承樊丰等人旨意,派官在陕县留停杨震丧柩,露棺道旁,责令杨震诸子代替邮差,往来送信。路过之人,见状无不为之流泪。
画外音:此后直到永建元年,安帝驾崩,顺帝刘保即位,樊丰、周广等伏诛,门生虞放、陈翼等人上疏申诉,杨震沉冤始得昭雪。顺帝诏任杨震两子为郎,赠钱百万,以礼改葬于华阴潼亭。杨震葬前十几天,有大鸟高丈余,飞到柩前,俯仰悲鸣,泪流湿地。直到下葬,其鸟飞去。因当时灾异连绵,顺帝感悟杨震冤屈,于是下诏致祭,使太守丞用中牢祭祀。后人立石鸟像于杨震墓前,此乃后话。
镜头转换,按下杨震,复说班勇。
延光三年,西域长史班勇抵达楼兰,赐给鄯善王三绶带玺印,并以恩信劝服龟兹王白英,使其带领姑墨、温宿两国王自缚至营,归降汉朝。
班勇乘机征调龟兹等属国步骑兵一万余人,前往车师前国王庭,在伊和谷赶走匈奴伊蠡王,收容车师前国军队五千余人。然后率师返回,在柳中垦田屯戍。
自此以后,车师前国终得摆脱匈奴控制,始与汉朝重新建立联系。
延光四年七月,班勇调集敦煌、张掖、酒泉等郡六千骑兵,汇合属国鄯善、疏勒、车师前国军队,进击车师后国国王军就,再获大胜,斩首俘获八千余,马畜五万多头。
国王军就及匈奴持节使者不及逃走,皆被汉军擒获。班勇命将军就及匈奴使者带到索班阵亡之处斩首,替索班报仇雪耻,后将首级传送京都洛阳。
班勇虽建大功,但捷报至京,安帝已经驾崩。
字幕:延光四年春三月,戊午朔,日有食之。安帝离京南巡,初三日庚申抵宛,身体顿觉不适。初八乙丑日,乃自宛城出发回銮,初十日抵达叶县,死在车上,年仅三十二岁。
皇后阎氏随行,乃与阎显兄弟、江京、樊丰等人密谋:天子晏驾道次,奈何?
阎显:济阴王留在京师,若被公卿趁此机会立之为帝,实为我等大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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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京:若依臣见,不如便效当年秦始皇东巡,赵高与李斯之计,秘而不宣驾崩之事,直待还于京师洛阳,却作理会。
皇后信以为然,于是对随从众卿传下密旨,伪称皇帝陛下疾甚,从此不能见人;然后自己徙居御卧车中,摒退左右随从。命疱师仍旧进献御膳,一如平日。
车驾一路北返,所到之处,行在上食、拜问起居如故。
幸亏是在阳春三月,不似当年秦始皇死于东巡途中之时,以致尸体腐败,臭气四散。
如此驱驰疾行四日,便于庚午日回京,还于宫中。
次日一早,宣布皇帝殡天,遣司徒刘熹诣郊庙社稷,告天请命,至夕发丧。
于是伪造安帝遗诏:迎济北惠王之子北乡侯刘懿为嗣,继为皇帝;皇后阎氏临朝称制;以阎显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
安帝既崩,遗诏真伪难辨,群臣只得领命,拥立刘懿,并尊皇后为皇太后。
济阴王刘保因已废黜,不得上殿亲临梓宫,闻父崩而悲号不食,内外群僚莫不哀之。
二十八日,北乡侯刘懿在安帝灵前即皇帝大位,史称汉少帝。
同年四月,归葬汉安帝于恭陵,庙号恭宗,谥号孝安皇帝。丁酉日,诏拜太尉冯石为太傅,司徒刘熹为太尉,参录尚书事。
车骑将军阎显顾忌大将军耿宝位尊权重,指使有司弹劾诬奏:耿宝与中常侍樊丰、虎贲中郎将谢恽、侍中周广、野王君王圣等,互相结党营私,作威作福,皆大逆不道。
奏疏既上,少帝年幼不能理事,太后立即诏复:命将樊丰、谢恽、周广等逮捕下狱,随即处死,家属流放边境。耿宝与侄耿承贬为亭侯,遣归封国;王圣母女,流放雁门。
其后未久,押送禁军还报,耿宝在离京就国途中自杀。
经过此役,宦竖一党至此全军覆没,外戚获得全胜。阎显由是志扬气舒,又任命弟阎景为卫尉,阎耀为城门校尉,阎晏为执金吾,兄弟同居权力中枢,任意作威作福。
字幕:冬十月,丙午,越山无故崩塌。少帝刘懿继位半年,便即病笃,堪堪不起。
时有中常侍孙程字稚卿,乃涿郡新城人,素有机智。
孙程察知阎皇后当初矫诏私立少帝密谋,常为故太子济阴王刘保不平。因见少帝病笃不起,以为时机将至,遂密谓济阴王谒者长兴渠道:济阴王以嫡子继嗣大统,本无失德;先帝信任奸人用谗,遂至废黜。今若北乡侯一病不起,则我等相与联手,共除江京、阎显,复立故太子为帝,则奇功盖世,且事绝无不成者。
长兴渠深然其言,于是问道:然则大权皆在阎氏兄弟之手,多等奈何?
孙程:今有中黄门南阳人王康,先为太子府史;及长乐太官丞京兆人王国等,亦常怀忠义之心,并与我交厚。公可请至尊府,共谋倒阎,拥立济阴王复夺大位。
长兴渠大喜,于是暗请王康、王国等至府,与孙程密谋已定。
与此同时,江京亦感到山雨欲来,遂向阎显进言:北乡侯即位刚及半载,群臣未服;其病倘若不解,国嗣宜以时定,何不早征诸王之子,简其可所继之乎!
阎显亦深以为然,便与太后商量,秘密在诸王之子中择嗣。
辛亥日,少帝薨逝,在位不足二百天。
阎显急入宫告白太后,建议秘不发丧,更征诸王子入内,关闭宫门,屯兵自守。
十一月乙卯,孙程、王康、王国已知皇帝死讯,乃召集中黄门黄龙、彭恺、孟叔、李建、王成、张贤、史泛、马国、王道、李元、杨佗、陈予、赵封、李刚、魏猛、苗光等人,聚谋于西钟之下,皆截单衣为誓,约期起事。
丁巳日,京师及周边十六郡国同时发生地震,洛阳城中吏民惊恐。
是夜,孙程等十八人共会崇德殿上,各持兵械进入章台门。
江京、刘安及李闰、陈达等坐在禁省门下,见众人持兵拥至,乃急起身,走投无路。
江京叫道:尔等意欲何为!禁卫何在?
孙程不答,与王康等人奋力上前,将江京、刘安、陈达砍倒在地,复割首级在手。
王康又欲杀李闰,被孙程止住。王康不解,嗔目问道:公此何意?
孙程:李闰久有权势,积威为省内所服,我等难以服众,引其为主,不亦可乎?
王康恍然大悟,因举刃胁迫李闰,口中威吓道:今北乡王已薨,当立济阴王为帝。公若从之,毋得摇动,便可留公性命,且共享大功。若执拗不从,某便是一刀!
李闰:我为济阴王不平,已非一日矣。公等之请,正某所愿也。
王康大喜,放开李闰,俱至西钟楼下,迎济阴王刘保入宫登殿,即皇帝大位。
济阴王废而复立,即位之时,年仅十一岁而已。
孙程既扶济阴王登位,遂以天子诏命,召集尚书令、仆射以下官吏,跟随御车出离正殿,进入南宫。又命王康等人留守禁门,断绝内外交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