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这次的事,刘承宗心里没底。
他们鱼河堡这帮人,最早可就是奔着给叛军掺沙子的想法,名义上都是使间。
这还只是鱼河堡,边军的堡子当时都面临一样的困境,洪承畴未必只向贺人龙提了这建议。
整个陕北的边军,有多少都带着沙子的身份;整个陕北的农民军,又有多少已经被半策反。
没人知道。
曹耀摇摇头:“能怎么看,拿他没办法啊,他能策反咱的兵,咱可策反不了他,况且……人怕退路。”
其实放边军出去也好,免死牌也罢,都是退路。
刘承宗点头道:“你跟我想的一样,官府这个冬天没派人进攻,但他们干了不少事,都是要瓦解我们。”
刘承宗以为人人自危的现象只会存在于,不沾泥或混天猴那种毫无组织的农民军团伙里。
但实际上他也躲不过,出了这次的事,即使狮子营组织严密,他也无可避免地开始担心其他首领。
冯瓤这次出事,就坏在他的人在宜君和其他首领接触。
那掠地虎、郝小泉,俩个听都没听过首领,拿免死牌接触了飞山虎。
飞山虎也未必就铁了心想投降官军,大概率只不过想身上装着免死牌,万一什么时候兵败,还能有个退路。
可我铁了心,你却装着免死牌,队伍里人心就不齐了。
“要我说啊,你也别那么担心,尽早启程去山西,离这帮玩心眼的王八蛋远点。”
曹耀对这事的看法非常轻松:“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对付他们法子多得很,你在队伍里设立的掌令官不就干这事么,再防不住,惹急眼了老子让部队把头剃了。”
刘承宗直接被说傻了,前边的掌令官能理解:“剃头干啥?”
“剃个不狼儿编俩发辫,全他妈装蒙古鞑子去,官军见了就想要咱脑袋。”
曹耀勾着嘴角发狠道:“免死,免个屁死!”
刘承宗被说乐了:“你干脆劝我带兵出关吧,四千虎贲直下板升,把虎墩撵走,我当顺义王。”
“哈哈哈!”曹耀笑得肚子疼:“别闹,咱打不过虎墩兔。”
笑归笑,笑罢了刘承宗抬手在桌上点道:“打板升不过是句玩笑,但你说的确实是个思路,靠身体上容易看见的东西来决定立场,能断掉人们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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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个不狼儿发型,这事其实就和早年间倭乱,倭寇全让人把头剃了是一个道理,头发一时半会长不出来,投降也会被人当倭寇,还是个死,那就只能死战了。
说到这,刘承宗还是想笑:“可他妈装蒙古鞑子可太难受了,何况这么干了,以后咋招兵啊,现在我们是义军,不侵扰百姓,延安府城附近的百姓看见我们也不害怕,有时还会给通风报信。”
“你剃个北虏不狼儿,我们往山西一进,百姓国仇家恨全勾出来了,各地民壮不得沿途拼死邀击?”
刘承宗摇摇头道:“头发绝对不能剃,尤其不能剃北虏头,不然承运第一个跟我没完,我大伯可就是被鞑子射死的。”
曹耀摊摊手道:“那除了这个你还有啥办法,剃光头?换衣服肯定没用,剃光头也没用,得让朝廷看见这人就想宰了才行?”
说到这,曹耀突然抬手拍在桌子上:“要我说,这馊主意不是洪参议出的,冤有头债有主,只准他在背地里给咱使坏?直接南下韩城,打下韩城把他干掉。”
“这也是个法子,但韩城那边路不好走,只能走黄龙山,我们没有熟悉路途的人,太容易中伏,而且南边关中四通八达,我们的人熟悉山地,平原上跟官军对垒,挺难。”
刘承宗把这事记下,随后道:“不过这也治标不治本,官军不止洪承畴一个,将来还会有人离间反间。”
“那刺青吧,虎口上,左手反右手明。”曹耀说着还做出个伸手的动作:“哪怕降了,一伸手,脑袋就送给官府了。”
这也是个主意。
刘承宗点点头:“不过就算要刺,也都刺在左手上就行,反明。”
曹耀问道:“那右手留着干啥?”
“右手啊,右手不知道,一个就行。”
刘承宗站起身,走出屋子深吸口气。
右手,右手给清留着。
反明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