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彦昌参将、任权儿指挥使、石万钟千户、陈汝吉千户、鲁斌千户……都是延安府的大人物。
说起来,不管从他的角度,还是朝廷的角度,这帮人都是他养起来的。
只不过在自己这儿,是养育的养;在朝廷那,这些人是靠打他的战功起家的武将们。
在延安巨寇刘承宗逃遁青海后,延安府这帮人忠于任事,使治安为之大定,纷纷受赏升官。
杨彦昌的目标是从赈灾银里截留五千两,把延安营的欠饷发了。
在刘家大举西迁之后,战神的日子不太好过,新组建的延安营又开始欠饷了,只能靠狮子湾里的种地王高迎祥接济才能勉强维持生活。
杨彦昌在信里说,刘承宗对地方帮助挺大。
说在去年,陕西的局面迅速恶化,刘承宗在北方后继有人,宁塞营出了个神家兄弟,同样以欠饷、援辽边军为主力,非常嚣张,攻城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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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对兄弟的路线是全军剃发易服全面虏化,打扮往蒙古人那边使劲靠,在边墙内外自由出入如入无人之境。
朝廷开始赈灾后,陕西的流贼纷纷大举入晋,神家兄弟则往西打,兵锋一度直指平凉。
但由于刘承宗已经在西边打过一次,各个城池的防务都有所加强,使他们难以横穿庆阳,想进延安府也很难。
延安府在刘家人、高迎祥、杨彦昌、任权儿等人的长期操控下,已经变成大明境内的古怪地方。
按说这会没贼了,应该能收上税了。
但中间几个县的攒里并甲是由刘承运主持操办,百姓本来就半民半贼,对官军毫无好感。
等刘承宗走了以后,指挥使任权儿又借着操练民壮的名义,给地方派出许多民壮首领,隔三差五就给百姓搞个临战逃难演习。
名义上是逃难演习,实际上是逃税、躲兵,各地串联,有一套传递消息的简单手段。
白天军队进清涧,各个村子就连成串放起了窜天猴,两刻钟时间方圆十里的百姓,人、牲畜、鸡鸭、粮食就全部撤进山里,连鸡毛都不会给官军剩下。
夜里进军队就更容易了,小山峁上一个老头儿甩鞭子,响声就能传到下个村儿。
这对延安府的村庄人力资源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但百姓算了算合适,每个村子只需要出几个后生全天观察情况,就能免掉整个村子的税粮,很值。
当然这套东西防的不仅仅是官军,进了贼,待遇也一样。
任权儿在信里说,他练这个不为别的,刘长官说过,谁都别想抢老百姓的东西。
当然任长官在信里也不免担心。
他写信有三个目的。
一来,为了给刘长官传报喜讯,他因为护卫地方有功又升官了,如今延安卫的指挥使。
二来,是问问刘长官啥时候回来,刘长官麾下三千二百零八名忠诚的延安卫旗军,时刻准备高举刘字大旗。
三来,是问问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目前的情况是,就算刘承宗回来,恐怕也很难在延安府收上粮。
本来任权儿是可以把延安卫旗军补满的,但后来他发现不能补满,经过几年灾荒、两年战乱,陕北没富家。
当任长官失去最大的创收手段,靠卫所军田和刘长官留下的安塞王庄,养不活五千六百个兵。
想从百姓那想想办法,但经过半年的加强演习后,蓦然回首,任权儿发现在延安府,他也筹不上粮了。
只要不找百姓要粮要钱,他在延安府可以横着走,就像一棵深深扎根的大树,这片土地上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住他。
如果想向百姓要钱要粮,第一次总是能要着的。
但等他再带兵经过那几个村子,人去村空,啥也没有。
事后派人问问,周围的村子都说不知道,他们看见中间那山峁上孤零零一棵树倒了,只知道进了兵,也不知道是指挥使大人的兵啊!
任权儿用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自己对刘长官的意图算贯彻到底了,百姓的逃难训练非常成功。
任何人都别想在这片自由的土地上征到钱粮,包括他自己。
这封信把刘承宗看得哭笑不得,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随口说的一句话,却让任权儿做到了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