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嗣一听心里就犯滴咕,倒不是他觉得阵地战不行,实际上明军原本最大的优势就是阵地战,总副参游这套军事体系就是专门为阵地战正合奇胜准备的。
他只是认为自己不行,因为一来肃州防区的军队已经被元帅府报销,只剩下他这么一个不满员的奇兵营。
二来嘛,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五年了,他手下的兵换了不止一茬,仅在三年前打过一场阵地战,剩下的时间都在穷追流贼勐追勐打,没有时间整训,对付水平较差的流贼是手到擒来,但是与相对正规的元帅府作战,恐怕正面作战会吃亏。
但是从后方增援而来的甘肃大帅杨嘉谟身佩平羌将军印,对时局判断非常清晰,在第一次向李鸿嗣传报书信时,既发两个新募甘州营开向西边,自己沿途换马日行三百里冲到古浪峡面见洪承畴。
他的态度格外坚决,对洪承畴直言:甘军务必于高台跟刘承宗打一场阵地战。
在洪承畴的总督行帐前,两腿被马鞍磨得血肉模湖的杨嘉谟抱拳告罪,让亲兵抬着坐榻搬到铺展在地的甘肃舆图前,以木鞭指着说道:「此战取胜不在甘军,而在军门,甘凉两地仓促集兵不过万余,叩关叛军数万之众,一旦教其越过高台,则河西全境沦陷在即。」
说实话洪承畴这会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前些时日他可是志得意满的很,对庄浪河谷横冲直撞的蒙番联军视若无睹,满心想的都是自家智珠在握,元帅府大军迟早要从祁连山上冻成冰熘子翻过来。
万万没想到,猜对了开头,没猜对结尾。
这仨月对他来说太刺激了,一会兰州丢了,一会成群结队的番子***从庄浪河窜出来,一会刘承宗的帅帐旗纛出现在庄浪卫,一会又有一支军队从祁连山翻过来。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比敌人的谋划完全按照自己的剧本来更有成就感吗?没有了。
直到嘉峪关传来烽火的前一刻,洪承畴都认为自己是诸葛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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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没想到刘承宗居然暗度陈仓,在他眼皮子底下来了一场两千余里的大范围机动,说是破釜沉舟也不为过,多大的魄力啊。
从前洪承畴一直以为刘承宗能有今天,靠的是其他首领个性中不存在的稳扎稳打,却没想到刘狮子是个比任何人赌性都大的家伙。
只要帅府精锐之师顿兵关外,河湟谷地必然被朝廷收复,他们就真得去当野人了。
当然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太影响洪承畴的情绪,因为也没时间让他沉浸在羞恼之中,比刘承宗绕过嘉峪关更离谱的事是嘉峪关被攻破了。
但凡嘉峪关再多三千兵将,或者张天琳没从祁连山出去,那座雄关就丢不了。
偏偏事已至此,原本他的想法是借由古浪峡复杂地形阻断元帅府大军,将其耗到束手无策,使甘肃与兰州对元帅府形成夹击。
此时整个战场局势随着刘承宗出现在嘉峪关而发生逆转,曾经对他们有利的古浪峡,反而成为阻拦他们南下的天险。
这一切让洪承畴收起了全部骄傲,虚心向杨嘉谟询问道:「杨大帅的意思是,在下再拨与你一万精兵,与刘贼对垒?」
杨嘉谟见他能听得进去建议,心中急切稍
缓,先摇摇头,旋即指向舆图中肃州与高台一线边墙,道:「末将之所以说务必将敌军阻于高台,就因为这里是二百里大漠,能满足大军取用之水源尽在高台一线边墙的黑河。」
「而那一线边墙又是防御堡垒的重中之重,有十坝墩堡连环,我军死守,叛军必难速胜。」杨嘉谟说罢,话锋一转:「然其部蒙番夷种甚多,如今天军优势只在军门节制有度、将校老练,而贼寇之弊亦在南北分隔甚远,易于逐个击破。」
杨嘉谟抱拳道:「军门,末将必死守高台三月,请军门速发曹文诏白广恩南下古浪峡,南攻北守,歼灭蒙番群丑,横扫河湟,迫其塞外流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