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重视、又亲待、又防备的感觉,可不太好受。
张献忠要早知道投了元帅府是这样,当时他就该跟刘承宗说,西营六千人削到三千,自个儿当个参将就行,划个驻地驻扎着完事了。
刘承宗让他没了拒绝的借口,只得赶鸭子上架,应下这个官职,并询问道:“那大帅需要卑职搭的架子,是什么样?”
“我已经在城中寻了个三进院子,从前是肃藩辅国将军的宅邸,一直空着没住,把它划过去做礼部衙门,我知道你幕僚多,身边跟了不少读书人。”
刘承宗说罢,抬起手指数着道:“礼衙,就设一厅、二局、四个司的编制。”
“厅是司务厅,主管收理各地文书,呈堂、发司,主官就调折冲都尉两员。”
这个司务厅是朝廷六部都有的编制,类似办公室,折冲都尉是元帅府都尉军衔三等九阶里最低的,一般是虎贲营的什长,在外面过去的职务是管队,外放是百总。
“两个局,一个铸印局、一个衣冠局,前者管铸造印信、后者管制作官袍,这活儿不复杂,调两名骁骑作主官即可。”
“四个司,是仪制、祀祭、主客、精膳,是礼部的主要工作,需要四名一等壮军都尉做主官,四个二等武节都尉做副官,至于办事的吏员,就看你需要多少人,把文书报给我。”
张献忠将这些要求一一记下,心想这事倒没自己想的那么难办,至少刘承宗的要求很清晰,也知道部门架构,省得他再下去问了。
最后他才听刘承宗道:“礼衙的第一个使命,就是派人联系各路首领,邀请他们到兰州来,跟我聚一聚达成盟约,议定今后战事出兵方向,避免内讧,主客之事要你来安排。”
张献忠很是沉着地应下,这个使命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
秦岭南边如今是遍地反王,阿猫阿狗都擅自称王,旋起旋灭,甚至一个称号多次分身、转世、金蝉脱壳、死而复生,根本没人能把所有首领都认全。
小主,
但另一方面,大首领的名号就是金字招牌,只需要找到几个人,这项使命就算完成一半了。
张献忠的动作很快,几日之间,便一面派人联系诸路叛军首领,一面在兰州完成礼衙建设,把事情办得井井有条。
刘承宗的日子变得更加充实,成日里忙着规划吏、户、兵几个衙门的位置,以及兰州城外修造军器局和几处仓场,遣虎贲兵在临桃府各地勘探矿山,建立铁厂、铅厂。
临桃府的开发程度与人口密度远胜于青海,当轨道把西宁、兰州连为一体,就能借助数不胜数的黄河支流,兴修水利,把整个陇西连为一体,打造出一台拥有抗旱功能的战争机器。
但再往东就不行了,在刘狮子的老家,黄河弄不好啥时候就断流了。
九月初三,为了给元帅府的军队准备北上进攻凉州的军需,各式军备、铳炮、火药、军粮与一坛坛油脂从青海、甘肃运抵兰州,一切都在按计划行事。
刘承宗正在兰州城外的伏龙坪上阅操,一个个庞大军阵在黄河南岸摆开,突然听见羽林骑来报:“大帅,有人闯入阅操场!”
闯过来的人瘫坐在地,身上穿着明军的骑兵罩甲,披头散发、头盔都不知道去哪了,虽然没骑马,但能看出甲裙下的两腿被马背磨得血淋淋。
发生这样的骚动,伏龙坪下阅操的军阵停摆、军乐停息,羽林骑稍加询问,便回来道:“大帅,是临桃旅驻扎在巉口的兵,受参将张云起之命,向帅府报告陕西蝗灾。”
“蝗灾?”刘承宗起身问道:“到哪儿……不用了。”
他才刚起身,耳边已传来远处听不真切的风声,再抬起头,只觉得眼前一暗,天边无数小黑影连成一片,如同移动的黑云,又像张开的黑色巨网,遮住了正午的日光,随即铺天盖地的向兰州城落了下来,只一瞬间就把城外沟堑尽数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