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土兵对欠饷的容忍度高归高,但容忍度低的时候,兵变不过是先要钱、骂街,最后撑死殴巡抚三拳,打个满脸血,拿到一点钱就散了。
而容忍度高的时候突破底线,这些本地兵早就退无可退,就算拿到钱,也不可能再回去当兵了,所以是一不做二不休。
不过即使他对刘承宗这样边军出身的起事者存在好感,洪承畴拿出的舆图对他来说也太离谱了。
王楫认真地看着洪承畴和丁启睿的表情,试图从中搜寻出这是一个玩笑的马脚,却只能从他们脸上看到严肃,最终失望地问道:“军门拿出这舆图,是想告诉在下,元帅府西北边境不是嘉峪关,而是别失八里?”
他把这问题问出来,自己都觉得离谱。
别失八里就是庭州,虽说王楫过去都在东边仕官,但西边的版图也属于巡抚的常识,那里不是什么元帅府的西北边疆,而是瓦剌盟主和硕特部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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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诸部拥戴刘承宗做大汗,签名发布告示,和硕特部的瓦剌国师在上面排第三。”
说着,洪承畴指向舆图上庭州西北的位置道:“盘踞此处的瓦剌准噶尔部首领,拔都珲台吉排第四。”
实际上已经不需要再详细介绍了,因为兵备道丁启睿在王楫面前展开了三边总督府分析后的称汗布告,他们对布告上留下的每一个姓名都加以分析。
王楫只是看了一眼,那上面一连串奇奇怪怪的人名,多亏了后面有洪承畴、丁启睿等人详细介绍,才能看明白谁是谁。
不过还没等他对丁启睿这位兵备道在情报方面的工作表示赞许,就已经被那些人名里连成串儿的‘孛儿只斤’晃的眼晕。
对大明边臣来说,孛儿只斤这个姓氏没什么特别之处,咱王楫大人名字里的王,那也是姬姓里出来的。
但这名单上的孛儿只斤也太多了,几十个,多得他都快不认识这个姓了。
从最前头第一个名字开始,孛儿只斤·额尔孔果洛额哲,察哈尔汗位的继承人、大元皇太子额哲;第二位是孛儿只斤·朝克图台吉,即察哈尔的粆图台吉;第三位孛儿只斤·图鲁拜琥,瓦剌的和硕特部国师汗。
随后终于出了俩绰罗斯,分别是准噶尔的巴图尔珲台吉、杜尔伯特部的达来台吉;但在他俩之后又是孛儿只斤的天下了,分别是古如、摆言和拉莫洛追,最后这个是小拉尊。
然后是这帮人的亲朋好友,不是孛儿只斤就是绰罗斯,一个名字就代表一个蒙古首领,中间还夹杂着元帅府的实权将领,偶尔还会蹦出一两个吐蕃地方首领的名字。
这个名单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王楫眼中,但却是第一次被认真且细致地分析,每个名字背后代表着哪块地图、哪些人口,最后就造就出这幅格外奇怪的舆图,元帅府占据的土地比大明还大一半。
连带着让王楫看向洪承畴的眼神都不对了:“洪军门不会……真觉得这是元帅府的版图吧?”
洪承畴没说话,只是很认真地看着王楫。
脸上的意思很明显:我真信。
王楫哑然失笑:“你是说刘承宗跑到海上几年,把三千里内、大明之外的所有人都揍了一遍?”
他看了,拉萨、北庭、察哈尔,距离西宁至少是三千里,甚至路上三千里还是往少了说的,整个去年刘承宗都在跟甘肃见仗,也就是说只有两年时间,能发兵打到一个地方再活着回来就烧高香了。
更何况,朝廷的情报白纸黑字写着,那刘承宗进青海,手上拢共万余人马,凭啥干下这么大的事业?
这还不算最离谱的,在王楫看来,最离谱的是火落赤家那弟兄仨。
火落赤啊,这个人在当年排不上号,属于被排挤到青海的土默特鄂托克领主,但这不是火落赤没本事,而是那个时代满地神仙打架。
跟他一个辈分儿,能左右天下局势的,像俺答汗、张居正;能配合这些人奠定天下格局的就更多了,戚继光、李成梁、马芳、张臣、切尽黄台吉、图们汗、炒花,这帮人随便一个都是能让一片地方太平几十年或乱上几十年的狠角色。
很多人都属于超纲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