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宽也在马队里跟着转向,只不过转向转到一半,他意识到往后走没意义。
他们可以转头冲击张天琳部鏖战中的下马步兵。
虽然那些步兵在与镇筸军重步兵结阵对垒的过程中,表现出极高的战斗意志,甚至凭借轻炮还能以较少兵力占据一定优势。
但只要他们的重骑从背后一次冲击,一定能轻松取得局部胜利。
只是这样的战果,对祖宽来说也没有意义,就别说他们把那千余下马步兵冲散,哪怕能都杀光,也同样意味着他们会被元帅府数以万计的援军包围,整个战役依然没有取胜希望。
这个时候最优选择,其实是逃跑,率领骑兵暂时脱离战场,在伺机突袭回来。
骑兵嘛,本来就擅跑,这个时候绝对能跑得掉。
只是祖宽觉得如果现在跑走,他大概率就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毕竟战场上集结了万余明军,想全师撤退已不可能,至少杨正芳的镇筸兵就撤不下去,正在渡河的雷时声部也很难撤回河南。
且不说,现在跑了导致大军落败,别人都是客将援军,兵败撤回渭河南岸,一准要接着往湖广逃,只有他这个援剿总兵,是明确接到使命,调入陕西平叛。
就算他领着辽东骑兵撤回河南,到时候能跟他打配合的也只有卢象升的标兵,哪怕再收拢些溃兵败卒,兵力也很难超过一万。
显然,这时候一万多的兵力如果都输了,那到时候只有一万的兵力,难道还能打败携大胜之威的刘承宗?
那不是白日做梦吗?
这会儿啊,祖宽是心知肚明:跑,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所以在兜圈子的过程中,祖宽经过短暂思考,便急催战马,越过身侧的护兵,一马当先奔至马队最前,持长刀接过指挥,引导己方执旗马兵,指向远方奔来的元帅军援军:“趁其未着甲衣立营不稳,冲散他们!”
刘承宗的援军来得很快。
从他们带起遮天蔽日的扬尘方面,祖宽能看出来,这现在是早前驻扎在茂陵的军队,收到南边明军渡河的消息,一路急行军跑过来的。
急行军也分目的、情况。
一般为了争夺地利进军,路上可能走得快,士兵也有可能在靠近目标地点十里、二十里时穿戴甲胄继续急行,为的是先抢到地方,然后稍事休息,迎接战斗。
在前线正在接敌、目标是支援友军的时候,急行军大概率不会穿戴甲胄,或者说只有少量军队穿甲,以此来最大限度保存士兵体力,方便抵达战场后,直接穿戴甲胄投入战斗。
而对于后者来说,塘兵遮蔽战场的程度越高、侦骑对战场的感知越强,行军中穿戴甲胄的士兵就越少——安全嘛。
基于这种常识,祖宽判断这支规模庞大的援军最多只有一半军队穿甲行军就不错了,所以他做出趁大股援军急行而来的运动状态,向他们发起突袭的决定。
辽东骑兵本就训练有素,又在战前的兴平县郊外进行劫掠,人马都吃了饱饭、马背上还带着几天的口,目前士气非常高昂。
随着祖宽在行进中下令,由千余骑组成的庞大马队,在驰骋中变换阵型,先分作两个五百余骑的大部,又分出十个百骑大队,大队再分小队,更有家丁散骑在各个大队的间隙中来回穿梭,传达祖宽的命令。
他的命令很简单,各把总在奔驰中找到援军阵线里无数个破绽,也就是那些不穿铠甲处于急行军的牵马步兵。
然后以手中五个大队,依次向破绽进行冲击,一个冲不动就冲击下一个破绽,下一队继续冲击,直到有一处破绽被冲动、冲开,后面跟随的大队就从破口长驱直入,以挤压、搅动整个未能站稳的万人军阵,把他们彻底击散击垮。
这种战术很莽,表面上是以寡击众,实际在战术上是以强击弱。
就比如太师也先对阵明堡宗祁镇,采用先撤走再回还的策略,冲击移营中的明军,一举打得自相蹂践。
而在面对训练有素的军队时,这招儿就不好使了,八旗在辽东就经常莽到移动中的明军脸上,不是自己被锤崩了、就是拿着巴牙喇花式送人头。
但这并不能说明后金八旗弱,只是将领面对错误的对手使用了错误的战术,实际上那些明军打得不错的战役,最后结果都是被后金集结优势兵力,打、围、困、耗、冲垮了——能在局部战场快速集结优势兵力,本身就是组织能力强大的体现。
张天琳面对这种情况,很容易就能察觉到祖宽的战术目的。
因此他迅速集结了车营内的六百骑兵,站在战车上端着望远镜,脸色铁青地朝援军阵前望去:他在判断,判断刘承宗是否需要他的协助。
他这六百骑兵现在可以截击祖宽,可一旦六百骑兵冲出去,中军辎重随时会被端掉,他可没忘记祖宽的辽东骑兵是一个满编营,西边只有一半儿,东边的咸阳方向也有一半,还不知道在哪儿藏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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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会儿,率领另外一半辽东骑兵的祖大乐其实也抵达战场了,就在东边七八里地的河堤后边,特别猥琐地把战马全部伏倒,躲在河堤上观察战场呢。
因为中间传递消息的原因,祖大乐率领骑兵抵达战场的时间比祖宽稍晚一点。
就是这个时间差,让祖宽没看见刘承宗援军的时候发起突击,冲出去了才看见北边的浩荡烟尘;而祖大乐抵达战场的时候,就看见祖宽在突击,准确的说,是看见祖宽向着浩浩荡荡的元帅军援军发起突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