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日,出击三次,不走吊桥,从城墙缒下,背负甲械泅渡过河,过了河见人张弓就射、拔刀就砍。
那斗志比左良玉的兵都猛,把他在涧河西岸围城的两个新编民军营打得抱头满地窜。
就连山上的张一川得到消息,一开始都以为部下在跟他开玩笑。
没听说洛阳城里有什么名将啊,这帮洛阳兵怎么这么猛!
一直到今天早上,张一川让参将克天虎亲自上阵,督着他标下一营精兵,把那三百人团团围住,用炮轰用枪打,就这都没能劝降。
最后一个营两千多人全部压上,用箭射、用刀砍,近身格斗,花了整整一上午,才把那三百人彻底歼灭,俘虏、收降不过七人。
斗志把张一川都吓住了,这什么大明天兵天将。
城里头要是有一万这玩意,别说他张一川打不下洛阳城,就是刘承宗亲至,也打不下来。
最后审问俘虏才知道,这帮人不是啥天兵精锐,甚至根本就不是官兵,反而是洛阳城里被释放的重刑犯和民间勇士。
他们的募主,是福王朱常洵。
朱常洵,是大明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朝,不可忽视的人。
或者说,在万历以后,他是天下地位最尊贵的人,皇帝也要排在后面。
因为他是万历最宠爱的儿子,甚至一度要为他废长立幼,想要将其立为太子。
围绕着这件事,大明爆发了持续十五年的国本之争。
在那十五年里,万历逼退首辅四名、六部堂官十余,涉及京官与地方官员三百余人,其中一百多人被罢官、解职、发配。
最后万历输了,依然将长子朱常洛封为太子,朱常洵则被封了福王,作为报复,万历从此开始怠政。
但是朱常洵没有输。
朝臣除了不能让万历废长立幼,几乎在其他所有方面退让妥协,塑造出地位超然的福藩亲王。
他依然在紫禁城里住了整整十三年,直到万历四十二年才就藩洛阳。
他虽然没能继承皇位,但却得到了天下的一部分权柄,在某种程度上,这甚至超过了皇帝。
藩国,普遍靠的是宗室禄米和地产,而宗室禄米又会因为地方财政问题,总给不够,所以藩国大多会在地产方面,对民间横征暴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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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福藩不同。
朱常洵最大的财产进项,是大明的国税。
福王就藩前,万历把扬州、镇江、南京应天、太平府,四府的沿江各类杂税,四川盐井的一部分收益封给了福藩。
也就是说,这些原属于大明的国税,在万历之后就和朝廷没关系了,成了福王的私产,也使得福藩权势的触角伸到了南直隶。
在这一点上,朱常洵虽然没有拿到皇位,却比拿到皇位的朱常洛拥有更多私人财产。
万安王的死讯,极大地刺激了福王。
促使他在得知永宁被攻陷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朝廷、去开封求援,同时在王城召开宴会,宴请洛阳城内的文武官员。
当晚画出一张‘守住洛阳,福藩出白银十万两劳军,并奏报朝廷,保证诸位加官进爵’的大饼。
不过他依然没有捐资助饷,而是在与巡抚陈必谦商议之后,释放了城中留有家眷的囚犯,还从城内高价招募了一批勇士,组成一支敢死队,出城袭击张一川。
意在杀杀张一川的锐气,为洛阳守军鼓舞士气。
那些囚犯和民壮在城外死战,绝大多数选择宁死不降,也没其他复杂原因,就是福王把钱给够了。
出战,赏银五十两,给家眷;战死,再赐五十两,也给家眷。
出钱就是买命的。
本来面对明军敢死的疯狂攻势,张一川被打得有点害怕,生出了撤退的心思。
但是在从俘虏那弄明白,这是福王重金招募的死士之后,他反倒放心了。
一万五千两,就出来打了三场,回去人死光了,依照约定福王老爷还得再出一万五千两。
张一川是想不明白福王老爷的脑壳子咋长的,如果是他,肯定要求杀一个敌人赏银五十两,而不是出来死条命赏银一百两。
现在好了,三万两的攻势被他一上午瓦解,福王还能接着招募到敢死之士吗?
张一川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享有海内巨富的福王只有这点本事,那这洛阳城他是打定了,他能打到福王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