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年身子不爽,他前头用来呛谢逸那些话并非全是假话,他前几日一直在查阅那些个情报,很是紧张,身子便有些衰弱,福德吓得不敢离开他半步,遣小黄门去请了太医来。
太医说他忧思过度,身子还未好全,好在底子恢复得不错不会轻易染上风寒,叮嘱他要早些休息,不要劳累。还给他开了几副安神的药。
周泽年面上笑着应下了,昨日见过太后回了未宁殿后便用了药,早早便睡下了。但他还是紧绷着,明明用了安神的药却也睡得不太安稳,今日确实有些乏累。
刚刚强撑着精力应付了秦景盛已是强弩之末,此刻有些头疼,但他不可能要马夫调转车头回宫,他已经以自己的名义下了庚贴,自然不能退缩。今日也不过是来试探白家旁支家主是否可控,费不了太多心神。
若非今日突然碰见提前回京的秦景盛,他大抵是会同谢逸相安无事地度过这段路。但眼下,秦景盛也坐进了马车,极为宽敞的马车坐下三个成年男子绰绰有余,但秦景盛看不惯谢逸也看不惯长得和齐峥很像的周泽年,一直沉默不语,倒是让空间里多了几分焦灼。
秦景盛在从军前可是秦家嫡系最有封侯拜相潜力的人,秦家人向来工于算计,在他入了军营后,不仅仅擅长行军打仗,还颇为擅长探查人心。
作为明晃晃的太后一党,他向来不喜欢只忠于皇帝的暗卫,连带着也不喜欢作为暗卫首领的谢逸。当然,谢逸这个人也有被秦景盛厌弃的理由。当年玄清帝未立太子,看上秦家女,意属秦静芷为皇子妃。但秦静芷向往自由,哪里肯嫁皇子,为此还搭上了秦寻雪的婚事和自由。
谢逸心悦秦静芷,但他明白,作为被玄清帝忌惮的两大家族嫡系,他和秦静芷断然不可能联姻。也不知谢逸当年怎么想的,居然曾登门拜访,给出过一个方案——他和秦静芷脱离本家,自立门户,但他还是暗卫首领,作为皇帝手中的暗刀活着。
秦静芷在屏风后听见此事便是冷笑一声,拂袖离去。秦丞相不管这件事,只有秦景盛听了一耳朵,一听这个方案便极为生气,大骂他愚不可及,把谢逸赶出了秦府,还责令秦静芷不许同他往来。秦家嫡系的姑娘,哪里有为了个男人同母家断绝关系的说法。……秦寻雪不算,她可不是为了个男人要和秦家断绝关系。
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的秦寻雪知晓此事还专门找了秦静芷,嘲讽她遇人不淑,愚不可及。……当然后面知晓秦静芷从始至终都只心悦郑阁老家的嫡幼孙后,秦寻雪也对着秦静芷赔礼道歉了。
姑且按下此事不提,此后秦静芷同郑蕴成亲,秦寻雪弑君上位掌权,谢逸被迫听从秦太后的命令,足足五年,秦景盛和谢逸之间并无什么很大的纠葛。谢逸和他的目标是一致的,虽说谢逸并非心甘情愿地听从于秦寻雪,但这几年下来谢逸的态度其实已经缓和不少,自幼学的忠君爱国刻在心头,察觉到太后掌权后非但没有夺取权利反而真的尽心尽力教导小皇帝,倒也心甘情愿地听从秦太后的命令。
谢逸作为暗卫首领,原先只能听令于皇位上坐着的人,如今为着大齐江山稳固听令于秦太后,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秦景盛再是不满也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秦景盛眼神从谢逸身上移动到另一边,眼神冷淡地上下打量着周泽年,极为露骨,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冷待。
周泽年在这种过分直白的眼神下自然是睡不着了,他确实精神不济,脑中还在盘算着待会到了白家祖宅该如何面对白慕扬。
本是他下的庚帖,因着如今住在宫中,太后建议他在小皇帝召见臣子的肃合殿会见白慕扬。但不说擅用小皇帝接见大臣的宫殿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太后的名声摆在那,白慕扬本身便极为害怕太后,怎么可能入宫,这可是要在太后或是陛下面前过明路的。虽不知为何大周质子要来给自己下庚帖,但白慕扬着实害怕遇见太后,委婉表示能不能来白家祖宅,倒也合了周泽年的意。
秦景盛的眼神虽直白,带着浓烈的恶意,但周泽年敏锐地察觉到,与其说挑剔冷淡,倒不如说这是一次试探。想明白后,周泽年便算不上害怕或惶恐,有些疲惫地合上了眼,似是不在意秦景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