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看时,不是别人,正是高俅高太尉进来。林冲刀也没地方藏,只好执刀向前行礼唱喏。
太尉喝道:“林冲!没有上官传唤,你怎么敢擅入白虎节堂!是来探听朝廷机密的吗?你心里还有没有朝廷法度?你手里拿着刀,莫非要来刺杀本官!有人对我说,你两三日前拿刀在府前埋伏,早就有歹心!”
林冲躬身禀道:“恩相,刚才有两个府里下人说是奉太尉之命,传唤林冲来比刀。”
太尉喝道:“那两个下人在哪里?”
林冲道:“恩相,他两个进到白虎堂里面去了。”
太尉道:“胡说!我太尉府以军法治家,什么下人,敢乱进白虎堂?——左右!与我拿下这厮!”话犹未了,旁边耳房里走出二三十人。
林冲心一横,一提气,举起宝刀,想往外跑,却见人堆里高世德也在。高世德冲着林冲摇了摇头,比了下口型道:“不要急!”
林冲便丢了宝刀,松了筋骨,散了力气,被众人横推倒拽下去。
高太尉喝叫左右:“送到开封府,吩咐府尹仔细审问,查明白就远配济州!这把刀是罪证,也封好带过去!”
高世德道:“父亲,这把刀不如给了孩儿。”高太尉点头应允。
子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高世德本是要让林冲自己行个苦肉计,又怕林冲露出马脚,所以才费这么大周章。按之前林冲和高世德谋划,林冲只需恶了太尉,借故潜逃落草就好。高世德却担心如此痕迹太重,所以索性连林冲也瞒过了,以林娘子为借口求太尉陷害了林冲,把林冲发配到山东济州,再择机卧底。
少一个人知,长一天人命,这个道理林冲自然也知道。他隐隐猜中高世德的心思,不敢反抗。
且说左右领了高俅钧旨,押林冲到开封府来。当时开封府府尹坐衙未退,那几人把林冲押到府前,跪在阶下,一五一十将太尉言语都对府尹说了。
府尹道:“林冲,你做禁军教头不是一天两天,为何不知法度?手执利刃,擅闯军机重地!这犯的可是死罪。”
林冲告道:“大尹明鉴,林冲负屈衔冤!林冲昨天刚买这口刀,今日太尉就差两个承局来家传唤林冲,叫我带着刀去太尉府比试。因此林冲同那二人来到节堂下。两个承局进堂里去了,我在外面等。不料太尉突然从外面进来,定是有人设计陷林冲,望大尹做主!”
府尹听了林冲说词,叫书吏写了回文,一面取刑具枷锁给林冲上了,推入牢里关了。林冲家里前来送饭,四下使钱。林冲的岳父张老教头亦来买上告下,使用财帛。
正值开封府有个当案孔目,姓孙,名定,为人最耿直,十分好看,只要周全好汉,因此人都唤他做孙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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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这件事透着蹊跷,便对府尹禀道:“此事多半是有人设计林冲,我们不如周全他,以免给人当了枪使。”
府尹道:“他做下这般事情,高太尉已经定罪,定要问他个手执利刃,故入节堂,还要将他远配山东济州。这叫我如何庇护他?”
孙定道:“这南衙开封府不是朝廷的,是高太尉家的!”
府尹道:“胡说!”
孙定道:“谁不知高太尉当权倚势豪强。更兼他府里无般不做,但有人小小冒犯,便发送来开封府。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想要配送哪里就配送哪里,却不是他家的开封府!他指明要发配往济州,定是已经在路上准备好,要谋害林冲性命。”
府尹沉吟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要是这么说,林冲这个事怎么给他个方便?”
孙定道:“看林冲口词,是个无罪的人,只是拿不到那两个承局。如今让他招认做不该腰悬利刃,误入白虎节堂,打脊杖二十,刺配沧州。那里是边州,远比济州还要偏远。如此一来,高太尉面上说不出什么话来,也可周全林冲性命。”
府尹知道这件事,自去高太尉面前再三说林冲的供词。高俅情知理短,又碍着府尹,只得准了。
就此日,府尹回来升厅,给林冲去了长枷,打了二十脊杖,唤个文笔匠刺了面颊;当厅用一面七斤半铁枷钉了,贴上封皮,押了一道公文,差两个防送公人监押林冲前去河北沧州。
高世德和林冲叫苦不迭:原本高世德求了高俅,要借高俅之手要配林冲去山东济州,他这苦心没法对高俅言明,所以府尹好心,把林冲配了河北沧州,高俅也准了。高世德那里自责不已,反倒林冲心宽,只说走一步看一步。虽然卧底一事最终还是走上正轨,但也引出日后颇多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