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宋一代,铺兵是城里专管巡逻及递送公文的兵卒,分军巡铺和急递铺。军巡铺管夜间巡警,查看烟火和提防偷盗;急递铺管递送公文——前文故事中的戴宗,没当金牌急脚之前,便是急递铺的普通铺兵。
武松当了铺兵,牢记下山时周侗保一方平安之言,每日兢兢业业,街上小偷小摸少了许多,众人都称赞他。平日有钱二叔指点,叫他懂了不少江湖世事。
好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已过去不少时日。这一晚,武松吃罢晚饭,上街巡逻,忽然看到一处屋后黑影里有一瘦一矮两个汉子鬼鬼祟祟不知在轻声说什么,武松便躲在一边看。几句话功夫,那二人分说已毕,矮汉子背了瘦汉子飞身上了房顶,揭起瓦来。
武松大奇:飞贼做买卖,没有背着人的道理;若是同伙功夫不够,只管把风便是,何苦非要背进去。若是出了事,逃都不好逃。就算是拐子,也是药晕了小孩、女子,从房里背出来,断不至于背一个人进去。
过了一柱香功夫,瓦已揭开一片,矮汉子从腰间解下一条绳子来,绑在那瘦汉子腰间,把他送了下去,随后看看四周,志得意满的拍拍手,竟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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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奇怪不已,小心翼翼跟在后面,见那矮汉子钻进一个避风的草堆睡觉去了,不大会功夫就起了轻微的鼻息,显是睡熟了。
武松折回来,到那屋子后面,贴着墙根听,只听得有妇人在房里颤声柔气,呻呻吟吟,哼哼唧唧,如何描述这般声音?但听:威风迷翠榻,杀气琐鸳衾。珊瑚枕上施雄,翡翠帐中斗勇。
原来那矮汉子是个飞贼,别号“赛昆仑”。那瘦汉子喜好女色,只是不会轻身功夫,便求矮汉子背了他去那陌生饥渴妇人处做那种勾当。
有人问,直接勾搭成奸,不比这等惊魂似鼠,风流汗少而恐惧汗多,说不定还偷不着要强上百倍?实则不然,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女子一旦勾搭成熟,不是‘不逊’就是‘怨’,容易失了兴致。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若是“偷不着”,那廋汉子反倒高兴,便是脑子中意淫了借指头救急,只当来真的一般,更有兴致。
贫民小户那廋汉子自也能出入,然而天下事都是穷汉好欺负,富贵人家难惹,唯独有偷妇人一节,倒是富贵人家好欺负,穷汉难惹。富贵人家有三妻四妾,丈夫睡了一个,定有几个守空房。自古道饱暖思淫欲。那女子饱食暖衣,终日无聊,单单想着这件事。到焦躁思春的时节,如果有男子钻进被去,她求之还不得,岂肯推了出来?就是丈夫走来撞见,若是要捉住送官,又怕坏了富贵体面,若是要一齐杀死,又舍不得那样标致女子。女子舍不得,岂有独杀奸夫之理?所以忍气吞声,往往放条生路让他走了。而穷汉之家只有一个妻子,夜夜同睡,莫说那女子饥寒劳苦不起淫心,就有淫心与男子干事,万一被丈夫撞见,那贫穷之人不顾体面,不是拿住送官,就是一同杀死。所以偷妇人之事穷汉难惹,富贵人家好欺负。
不过富贵人家皆是高门大宅,或有女子绝色不能相通,或无轻身功夫不能出入,所以那瘦汉子便花钱雇了赛昆仑,整夜背着他高来高去,专干这种勾当。
武松寻思明白,悄悄折回矮汉子睡觉的地方。那矮汉沉睡未醒,被武松一把捉住。武松把矮汉子擒回军巡铺。
旁边一个当值铺兵问道:“二郎,这人犯了什么事?”
“这厮从一户人家偷偷出来,鬼鬼祟祟,被我擒住。”
“为何不叫事主?”
“这厮身上没搜出什么赃物,没能‘拿贼拿赃’。俗话说:不惹红脸汉,不扰三更人。大半夜的,我不想弄出什么动静,所以只弄他一个回来,等天亮再送衙门,到时再叫事主。”
铺兵点点头,道:“二郎想的真是周到。”
金鸡三唱,东方渐白,武松见天色已明,便与坊正钱二叔一起扭送那“赛昆仑”去衙门。说来也是赶巧,刚进衙门,迎面看见一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偷女人的瘦汉子。那瘦汉子是衙门机密房一个机密,他完事之后不见“赛昆仑”来接,只得自己偷偷开门跑出来。
俗话说天高皇帝远,衙小王八多,这里说的‘衙’便是县衙。那机密姓王,是县尉的一个远房同族兄弟。因县尉是外来,此地别无心腹,做起事来没有得力人手,便提携了那瘦汉子来此县衙做了个机密,一同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