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看四面没有人烟,忙问:“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水手道:“这里叫断篙港。”
陆谦皱起眉头,心道:“断剁同意,篙高同韵,真是不详的很。”他连忙问道:“为什么停船?”
那个水手答道:“篷索断了,要爬上去重安。”
高俅在舱内无聊,踱上船头来看,只见一个纤夫头目蹲在船边,手执纤板,头戴一顶范阳笠,那范阳笠低低的盖到眉毛,看不清蹲面目。
高俅走到近前,忽然见那头目一掀斗笠,拱手道:“太尉,别来无恙?”
高俅才看出来是林冲,有如天灵盖中了霹雳一般,顿时呆住了。
林冲从从容容道:“我和太尉久别重逢,且到船舱里叙叙往日在汴京的旧事。”说罢他牵着高俅的胳膊就往船舱走。陆谦全不知道,一脚跨出舱门,当头撞见林冲。林冲便把他也牵上,一手一个,拖到舱内,并肩坐下道:“好!我们细谈。”
陆谦浑身发抖,从脚根一直抖到舌尖,开口不得。林冲一眼看见他腰中的刀,伸手拔出来,把刀往膝盖上一横。陆谦被那青摇摇的刀光,从面上漾过,不由得双膝发软,要跪下来。林冲心中毕竟对陆谦始终存了几分愧疚,哪里能让他跪自己?他顺手把陆谦按在一把椅子上,故意冷语逼人道:“何必如此,还早呢,还早呢!”那言语凛若冰霜。
林冲掉过刀背,在桌面上噼噼啪啪一阵敲,高声叫道:“拿酒来,拿肉来,我们叙老交情,吃个畅快!”
便有水手托着一大盆肉,拎着一坛子酒来。林冲沙沙的倾下三大碗,举起一碗对高俅道:“太尉快吃罢,我们难得会面,不要错过。”说罢他“啯”的一口,把那一碗酒喝得干干净净。高俅和陆谦二人不想吃,但有林冲在一边晃着刀,一边催着快吃,只得连咳带呛地把酒灌进肚皮。
林冲点头道:“好,好!吃酒不吃肉,等于喂了狗。你二人吃了酒,怎么不吃肉?”
那盆里堆着几片一寸多厚、三四寸长的硬咸牛肉,林冲夹起来一口就是一片,又催他们快吃肉。那二人只吓得牛肉在嘴里跳,一路跌跌撞撞滚过了喉咙,进了肚肠。林冲刀背又在桌上敲着催吃酒,三人一气都啯五六大碗酒,七八片肉,酒坛肉盆都见底了。林冲酒性发作,使起刀来,跳到舱外,边舞边高唱苏学士的“大江东去”。
渐渐船又动了,只听风水声和着林冲的歌声,一时慷慨激昂。不多时,舱门又开,是一个又瘦又黑的人进来。那人歪戴头巾,踢拉着鞋,身上一件丝袍,纽扣全散。那人当面就坐,却又觉得不自在,便蹲在椅子上,只听前舱叫道:“时迁大哥,小心些,这是祭品,不要饿瘦了,摆上台盘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