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还有很多的人日子过的不好,所以要愧疚,圣人云......算了,老师我现在心中就有愧疚,年轻时只考取了童生的功名,就失去了进取之心,然后眼中就只有钱财风雅二字了,我也像是你斌哥儿一样,见到过许多苦难,见到过一些像是你们,你们父亲这样,无书可读,无学可进,无田可耕,无家可归的人,倘若,我能够做些什么,虽然凭借我的能力,做不了太多的事情,但是只要做了一些事情,哪怕只让一两个人重新回到不用忍饥挨饿的生活之中,那么今天我扇你兄长的那一巴掌,就不会让我有任何自愧不如的情绪产生。”
赵常平笑了笑“这样的话,老师您岂不是有可能教不了我了吗?我老家可是在襄阳。”
熟料,周清用苍老的手捧起赵常平小脸,十分认真的说道“对于我来说,在你家里,拿走你父母为了让你向学而拿出来的肉干才是最令我安心的事情。”
“可,先生,以前的生活就算再美好,在如今世道下,终究会变成我们后来那样不是吗?”
周清沉默了有一会儿,然后突然用手摩挲起了赵常平的脑袋来。
“我是老师,总得亲自教你们一回,不是吗?”
“先生,您说什么?”因为这句话近乎于喃喃自语,赵常平没有听见。
“我是说,你,还有其他学生,从今日起全部去帮世子殿下,帮陆斌的忙,今日起休课!臭小子,做事归做事,但是要记得要记得量力而行,要记得吃好,喝好,睡好,好好长身体,知道吗?”
“诶!先生!斌哥儿说我们年纪太小!”
“能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要拘泥在年龄上,自我嘛!是你们想要这样去做的喽!”周清似乎一下子变得年轻了几岁,哈哈大笑着出门而去。
赵常平看着老师的背影,等他走了好一会儿,突然惊醒,高声呼喝起来“王二丫,王小丫,李朝,杨留,吴德厚......别看书啦!先生叫咱们去帮斌哥儿,他这次别想找理由拒绝咱们!”
小院一下子震动起来,在一阵子雀跃欢呼声中,一群小小子,小姑娘一窝蜂窜了出去。
背道而驰的周清听见动静,下意识回首望去,一股子激动,雀跃的情绪升起间又悄然压了下去。
他不年轻了,如果他只有三四十岁,或许可以以一名有足够见识的壮年家长身份,去在他们未来的行为中加以扶正,说不定还有值得传唱的前景在等着他周清。
但现在的他,虽然还很健康,发丝也没有全白,但从年龄上来说,生命之旅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了。
这个时代,一个人的年龄只要超过五十岁,那么死亡无论何时到达,都是不稀奇的事情。
如果想要被后辈永远记得,想要自己的徒子徒孙们把自己名字说出去倍有面子,想要做到十世之后犹有人记得供奉香火,那么他便只有一个途径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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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家中之后,非常郑重的将论语,大学章句,春秋,礼记等书籍翻了出来,然后门扉便被死死的关上。
他的家人对此并不感到奇怪,因为他已经是秀才了,进一步就是举人,虽然年纪大,可万一呢?万一大器晚成呢?
但他们并不理解周清的想法,他在蹉跎近乎于一生之后,重新投入书本中的行为,带有明确目的。
秀才太小,声音没人听得见!
正德九年以及正德十年,周清再也没有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
期间,有他的学生,前来问安,有他自豪的进士弟子前来探望,甚至他那做礼部给事中的侄子寄来信件,他都不曾理会。
而正德十一年时,因为税赋过重,湖广之粮如早先预料的那样日渐不足的缘故,连荆州,襄阳以及安陆地区也开始出现大批量流民,匪患了。
朱厚熜与陆斌带着宝衣局上上下下,全线运作起来。
正如他们俩承诺过的那样,即便全湖广道地区,都在拼命抬高粮价,捞取好处,他们也始终如一的用收上来的价格贩售粮食。
周清在得知这一点时候,内心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两小家伙好歹是没辜负他的期望,没像他当年那样被利益所迷,误入歧途之中。
于是他连半点犹豫也没有的踏上了考试的道路。
他的弟子中,除了赵常平因为十分在意自己的先生,联系各个仓库时隐约在城门处留意到周清踏上旅途之外,在没有其余的人,知晓先生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