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哲让人传递的消息就是:义乌县得到了东南海事院的撑腰,想要借着查处胡衙内私盐一案,要对杭州与越州的盐头们进行清理与重罚。这事该怎么办,就让他们自己琢磨去了。
其实,自古以来的统治者并不太害怕真正的农民起义。
想一想就能明白原因,多数农民之所以一直贫困潦倒,除了外在地主与官府的压迫原因之外,多半还是因为自己的胆小与懦弱。以至于即使是到了最后因为实在活不下去而揭竿而起,但他们依旧摆脱不了根本的软弱特征,聚在一起也不过是乌合之众,但凡训练有素的官兵一来,大多都会迅速镇压平定。
但是如果是盐民起义,则完全不同了!
盐民群体本身就是一个缩小的江湖社会,为了加强控制这些人,处于顶层的盐头往往都会以家丁的形式,建立起自己的武装力量。这些家丁除了用来威慑与镇压中下等盐民之外,平时还会经常参与到同行不同势力间的地盘与资源争夺中,算得上是身经百战,平时官府对他们也是忌惮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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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的起义军中最强的两个,王仙芝与黄巢都是盐贩;
而在后世元末的起义军中数一数二的张士诚,同样也是盐贩出身。
至于普通的盐民,要么是被盐头们的故意煽动所欺骗而鼓动起来、要么就是被盐头们的家丁直接胁迫着共同参与,哪里有什么自己的想法与诉求。
这次发难的越州盐民,主要来自于当地钱清场与石堰场这两处盐场,核心便是盐头们的数百名家丁,另外又裹胁了大几千名的盐民。
为了壮大声势,一路上对于要求加入的地方流民及地痞也是来者不拒,在经过会稽、诸暨之后,队伍的人数规模已经超过了万人。
当然,他们的真正目的并非是造反,而是想通过这种示威性的举动,逼迫义乌县衙以及他们身后的东南海事院低头。
因为在习惯上的认知里,大宋的地方官员,多是欺软怕硬,更是害怕这种大规模的近似于“民变”性质的行动,一旦朝廷前来问责,怕是自己的乌纱帽都无法保得住。
因此,浩浩荡荡的一万多人的盐民“请愿”队伍,在经过了会稽县之后,便放慢了脚步,先是在诸暨县城外驻扎了一天。当诸暨知县胆战心惊地派人前去问询时,他们便顺势向对方提交了一封请愿书,提出了要义乌县停止对越州盐民的合法利益侵害、立即释放正直守法的越州盐商胡涛以及赔偿越州盐民此次请愿开支等等一系列的诉求。
诸暨知县只怕这些盐民会滞留在自己境内,一面派人以最快速度给义乌的岑知县送信,一面还送了些粮食酒肉慰问一下这些盐民,希望他们尽快启程。
“请愿书啊!”秦刚却将这封书信丢在一边,带着讽刺的口气问道。“那这万余的请愿盐民现在走到了哪里啊?”
“按送信的捕快称,盐民因为队伍变得庞大,从越州带出来的口粮也不多了,现在走的速度很慢,估计会在后天下午以后也能到达义乌县境内。”岑穰先是答道,接着又赶紧提出建议,“为从安全起见,徐之你们是否可以先行离开义乌,绕道温州回明州呢?”
“他们不是要请愿而来的嘛!本官又岂能一走了之呢!”秦刚摆摆手,再转向赵驷说道,“至于安全问题,自然有赵统领负责。”
但是赵驷却是一脸的严肃,皱着眉头,似乎有所为难,并没有及时搭话。
“啊!下官看赵统领这次前来,手底下也没带多少兵士,所以,来之前,我已经让县尉将义乌县里所有的衙役、壮班都征集来了,能凑个大约五百多人。”岑穰倒是想着能为赵驷解一解围,也想提供一点法子,“还有,就是不知道赵统领这次征兵,已经征来的人能有多少?倒也可以拉出来抵挡一下!”
赵驷听了先是大笑,最后却是收住了笑容,郑重其事地说道:“让岑知县费心了。实话实说我与龙制来此,本已经带了亲兵二十,之后胡提举来时担心有事,又带过来了三十,所以我手下有了这五十名亲兵,又都是在西北打过西贼、沧州战过北虏,全是舔着刀尖鲜血过来的好手。所以这万余盐民,在我眼中,皆是土鸡瓦狗,我并不是担心与他们交手的事情。”
“哦,赵统领是西北名将,手下也俱是以一当百的好汉。只是,下官不知,既不担心打不过之事,却又能因何事而为难?”
“西贼北虏,都是外敌。可是这些盐民,实则非贼非匪,大多又都是受蛊惑而来,对他们哪能简单地刀剑相向,所以我是在发愁除了与他们打斗以外的解决方法!”
“驷哥考虑得越发周详了!”秦刚拍着手赞道,“盐民无辜、盐头居心不良,背后指使他们的人才是其心可诛!为大将者,确实要时刻记住,打仗只是解决问题的最后一个选择!”
岑穰却在一旁自行感慨道:“孙子兵法有云: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下官曾以为是句空话,今日闻秦龙制与赵统领所言,实受教诲,为官者当如此也!”
一直在秦刚身旁沉默的虎哥突然开口说道:“方才听得这些闹事盐民对于沿途的流民及地痞都是尽数接纳,属下倒有个想法,现在就带三四个人装成流民,守在他们过来的路上,到时候便就混进去,也好及时掌握他们的动向与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