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吴念已经懒得再自我介绍了,他只想聊他感兴趣的事情。
“你很喜欢小提琴?”
黑瞎子没得到回答,也没什么不满,只是挑了挑眉,再一次隐晦地观察了一遍路上的其他人,随后才回答:“还行,我不讨厌~”
他注意到了。
吴念不由得偷偷感慨起来,果然无论是哪个时期的黑瞎子都是如此聪慧敏锐。
于是他也坦白了:“他们看不到我,只有你可以。”
“噗嗤,还能有这种事?”黑瞎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抬手遮住嘴边咧得老高的嘴角,“好吧好吧,如果你不是我突然出现的妄想症,那就该喊哑巴过来给我看看了。”
吴念也乐起来,他几步走到黑瞎子前面站定,笑嘻嘻地张开双臂,看得黑瞎子脚步一顿,在真的穿过他以后,任这只黑皮耗子再怎么疑惑也信了一小部分。
“我怎么可能会有你这样的幻觉出现,这不仅没有契机,退一万步讲,我的幻觉也肯定不长你这样!所以你是人是鬼?”他抓抓头发打探起来,显然也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当然是人。”吴念乐呵呵地回话,这一刻仿佛他才是那个年长的人,“你刚刚是在考试?成绩如何?”
黑瞎子洒然一笑,“这是在玩儿一问换一问吗?那种东西,虽然我不是最好的那个,但也不比他们差,自然无须担心。”
“天知道我在台上看见底下的观众里突然出现第二个‘异类’的时候有多惊讶~还以为那群严肃正经的德国佬突然转性了呢~”
他将琴盒换了个手提着,腾出来的手戳了戳吴念,是真的戳不到,每次都会直接穿透过去,就像在戳空气,可他乐此不疲。
吴念看他这副样子,便问:“那你现在高兴了吗?”
“哎,等等,我还没问呢,你这样我是不会回答你的。”他墨镜后的眼睛都笑眯了,戏谑地问,“你知道,我现在正准备去哪儿吗?”
?
合着之前的和和气气都在这等着呢?不过这点小毛刺,连挠痒痒都称不上啊。
吴念宽容地摇摇头,非常好声好气地说:“我不知道。”其实也不用知道。
黑瞎子也摇了摇头,表示非常遗憾,“我之前提过一嘴的,我要去找一个人,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他叫,张起灵。”
他目光锐利地紧紧盯着吴念,就像草原上唯一的狼王正在对落单的小羊实施一场追猎,旁边的几个学生被他吓到,纷纷加快了脚步远离了这里,周围一下子空了下来。
而吴念也猛地停住了脚步,本来轻松的神色完全被古怪完全替代。
实际上他满脑子都是:明明是两个人的对话,怎么还能从你嘴里听到第三个人的姓名?
他很想笑,但碍于对大张哥的尊敬,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是笑了,并且是爆笑,笑得黑瞎子都迷惑了。
“你是说,你要因为遇到我的这件事情而去找别人帮忙,是这样吗?”他终于笑够了,揉了揉眼睛,本来就是蓝色的虹膜看起来更加水润。
老实说,他对于黑瞎子的话完全没带信的,这俩人肯定是因为其他原因才会聚起来,他师父也不是喜欢找人帮忙的性子。他只是没想到,连张起灵这个名字都能成为对方试探自己的工具,明明他们两个是那么互相嫌弃。
……好吧,他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个在这个时候关系就这么好了。
所以嘴还是要嘴的!不就是阴阳怪气嘛,谁还不能过几句嘴瘾了!
“你怎么停下来了,我们赶紧动身啊?”他催促着,拳头落在黑瞎子身上,又穿了过去,但他也玩得上瘾,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捉弄一下这个时期的小张了。
“你也认识他。”
黑瞎子笃定道,“很多人都认识他。”
他深沉了一秒,也许是想问些什么,可最后又恢复了平常的嘻嘻哈哈。
“嗐,刚刚跟你开玩笑呢,今天不去他那边,他太闷了,如非必要,不然十棒子下去恐怕都敲不出一声,啧。”
“好啊,那我们去哪玩?”
“我们……”
他一下子卡住了,由于吴念接得太快而导致哑口无言。
自己这是被赖上了?他重新打量起身边跟他大开玩笑的青年。
嗯,衣料上等,一看就知道出自富贵家庭,而且不缺爱,不过说是青年可能有点抬举了,就这个幼稚程度,反正不太像青年。那要不……既然是作为刚刚场上唯一异类的临时同伴,异类二号,那他就勉为其难地体谅体谅好了~
“你觉得我刚刚的曲子怎么样?”他谨慎道,是十分中式的委婉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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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很好听,但我不是相关专业的人,要是想从我嘴里听到个一二三出来,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吴念也在思考,其实除了提起小张的事以外,大部分情况都还在他意料之中,可这家伙很明显高兴肯定是高兴过了的,自己身上却依然没有动静,说明这个答案也不对。
人类确实复杂啊。
但是他还挺喜欢的。
他索性不想了,直接将一切交给直觉。果然动脑什么的还是不适合他,他就该选择从心。
“我现在要去练琴,你要不要跟过来玩?”
黑瞎子竟然发出了邀请。
“当然啊,你愿意我当然要去!”抛却那些小小烦恼的吴念是专心玩乐的吴念,恨不得全票赞成。
“所以,名字呢?你叫什么?我‘幻想’出来的人物~”
这似乎是一种包庇——不论身份与背景,此时此刻,你只存在于我的幻想之中。
“我姓吴,直接叫小吴就行,或者,随你怎么叫。”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吴念抿了抿唇不再深思,可他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中也藏着一种别样的信任,就像是无可奈何的放任纵容。
听得黑瞎子微微一愣,轻笑着骂了一句,“真是个麻烦精少爷,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
说话间,他们路过了一处小广场,成群的白鸽正在广场上遛弯,时不时还会因为争抢食物而引发小范围的骚动。
这些白鸽完全不怕人,有几只甚至落在了黑瞎子提着的琴盒上,咕咕咕地叫着讨要食物。
吴念有些新奇地走在鸽子中间,低头看着形态各异的各种鸽子,白鸽里偶尔也会混入几只灰扑扑的信鸽,但遗憾的是,他摸不到一只。
黑瞎子就地找了个长椅,盒子一放就地开始演奏。
这次他很随心所欲,想到什么就拉什么,一些白鸽被他的动作驱赶飞走,又有更多的落到了琴盒上,就连吴念发光的指尖上也待了一只。
吴念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出现这个离开的契机,但这不妨碍他想摸摸鸽子,所以他又用了点能力,将小光点凝聚在了开始消失的几个指尖,让他的离开推迟了一小会。
他安静地戳了戳手指上停留的肥鸽子鼓鼓的胸脯,是空心的,全是羽毛。
琴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停了,就算他礼貌地没吭声,黑瞎子也发现了他身上的异常。
“真遗憾,如果有机会,下次再来听我的曲子吧,我会拉得更好~”
他看见黑瞎子耸了耸肩向自己告别,而他实在是没办法给出什么真实的承诺,只能回报以一个笑容……
也许还有什么可以做的!
他在消失之前快步走过去,带着光芒的指尖轻触了一下黑瞎子手中的小提琴,紧接着,他与黑瞎子的这段记忆一同化为泡影。
——
这是哪儿来着?哦,好像回来了?真不容易。
吴念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迟钝地将刚刚的所有事情都团吧团吧扫进记忆宫殿的最角落,又将不久前丢下的脑子捡了回来,这才想起来无邪交给他的任务还一个都没完成。
这他娘的天都黑了,要抓紧时间了!
他飞快地将一个又一个老狐狸从得闲饮茶的安稳氛围中拖了出来,甩了人家一脸的唾沫星子,完事了以后又在人发火之前光速溜溜球。
就连暂住在隔壁院子里的吴一穷也是这个待遇。
没办法,他现在赶时间,要想把刚刚经历的事掩盖过去就只能这样了。
然而麻烦往往就是这样找上门来的。
大麻烦来了。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深渊”大黑耗子此时就在他们老吴家院子外边探头探脑,看起来似乎并不想走正门,但在他看到对方的时候,人已经窜过来一把给他搂住了。
“哎哟我说念宝,这是跑哪儿逛去了?可让黑爷我一顿好等~”
黑瞎子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我哥让我去招呼其他亲戚小年夜过来吃个饭……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之前不是说有事吗?”
吴念努力绷住脸色不让自己看起来有多高兴,他看见黑瞎子肩膀上背了个包,看起来鼓鼓囊囊颇有份量,不过更像是包裹在什么东西表面。
“要不进去说?”
黑瞎子一摆手,略作遗憾状:“还是不了,你哥又不待见我。本来找到了个好东西想给你长长见识,这下恐怕是难约咯……”
“我靠!没有的事!我太想出去玩了!你等着,我这就去知会他们一声!”
黑瞎子没拦住人,看起来似乎很无奈的样子,实际上只是在暗笑,这小徒弟真是太好拿捏了,什么都不问就能拐跑~
殊不知吴念也在狂喜,他可不想面对那些对他一肚子火气的长辈们,刚刚还在愁该找什么借口跑路,现在理由竟然长腿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爽到了!
黑瞎子站在原地,看着吴念一路小跑回来,而身后的无邪却在院子内抱臂冷冷地瞪着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掂了掂肩上的包,故作神秘地说:“走吧,换个地方,给你玩玩这个,其他人想看我还不给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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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让你这神出鬼没好几天的宝贝?”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眼熟……
吴念凝视着背包,悄悄动用魔眼想要提前偷看一下答案,结果马上就被黑瞎子拧住天灵盖强行偏转了方向。
“早就知道你这对宝贝招子有些能力,但是你得知道魔高一丈啊念念~”
吴念小伙浑身一个激灵,一下子就立正了,目不斜视地跟着人大步走着,幸好夜色也在为他遮掩,这才没让人发现他已经开始发红的耳朵尖尖。
实际上他们并没有走多远,但却挑了个荒地,看起来就像是要当场挖个盗洞出来似的。
黑瞎子就地放下包,拉开,是一个十分眼熟的琴盒。
吴念眼睛一下子就直了,一句“不可能”差点脱口而出。
抹除记忆消除变量都是他自己动的手,他还能不知道是什么效果吗!可是这……
“前段时间德国那边突然寄给我一个包裹,那边说这是我‘长辈’的旧物,我还在纳闷什么东西能留这么久,却没想到竟然是这玩意~”
黑瞎子打开锁扣,曲起指头轻轻敲了敲里面看起来依旧锃亮的琴身,敲出了清脆得类似空心木的声音。
他轻笑着拿了起来,就着黯淡的月光轻柔地抚摸着琴首与琴弦,“我还记得我当年用的只是一把从乐器店里拿的普通琴,而这个,很显然就是一把精美的纯手工制琴,但从那些痕迹上看,它又确实是我用的那把,你说神奇不神奇?”
“呵,这音色与弹性,就像是近期还有人在保养一样。”
他端起姿势随意地来了一段,又不置可否地放下,反倒提着琴递给了浑身僵硬的吴念。
“试试看?”
“可是我完全不会啊……”
吴念垂眸接过,有些心虚地看着这把琴,又想到了前不久发生的事情。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他师父失去这把小提琴,而这似乎赋予了这把琴一些不该出现的特性。
他回忆着黑瞎子的姿势与动作,将琴架在脖颈上,试探着用琴弓拉了一下琴弦。
“吱——”
刺耳的锯木头声传了出来,让他赶紧停了动作,尴尬地抬眼看着他这个好师父。
黑瞎子一边笑一边贴近过来纠正着他的姿势,从肩臂到手指都做了调整,随后握着他的右手指引着他提起琴弓,终于拉出了几个流畅的音符。
“我还是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