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相貌中正,目光平和,不见多少的戾气,不像是武将,倒像是乡间普通的富家翁。
对于杜文焕,陈望有些印象,但是并不熟悉,之所以记得一二也是因为杜松的缘故。
杜文焕的资历颇老,威望也高,比起曹文诏来说还要高上数分,只是没有曹文诏那般会做人。
听说以前傲气十足,飞扬跋扈,但是眼下却是不见半点传说中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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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望心中正思索着,站在不远处的杜文焕似乎察觉到了一些东西,微微侧目将目光投来。
目光接触之间,陈望的心中不由的向下一沉。
不过杜文焕的目光仅仅是扫了一下,很快便又收了回去。
陈望眉头微蹙,也是收回了观察着杜文焕的目光。
不管杜文焕作何想法,现在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不需要跟随着卢象升留驻真定,马上他就要跟着孙传庭拔营一路向北,向着保宁府的方向行进。
清军的主力在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保宁,保宁府如今暂时是安全的,在保宁府根本遇不到清军,北上保宁,可以得到一段时间短暂的安宁。
只是……
陈望转回目光,看向站在侧前方的卢象升,心绪不由的向下沉去……
……
孙传庭凝视着站在身前的卢象升,一时间却不知从何说起。
“博雅兄愿意分出部分军粮已是难得,不必因为钱粮过少而介怀。”
卢象升上前了一步,他看出了孙传庭眼底的心思,不过他并没有将此作为谈话的切入点,而是真心实意的上前道谢。
孙传庭神色微动,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北方,而后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我听闻庙堂之上争伐日烈,却不想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
孙传庭心中冰寒,他只知道卢象升和杨嗣昌不和,卢象升主战,杨嗣昌主抚,两人之间接连爆发过几次冲突。
本以为只是朝堂之上的政见之争,但是杨嗣昌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
杨嗣昌手握兵权,事事掣肘,以切粮断饷的手段迫使卢象升不得出战。
卢象升麾下军队已经缺粮饥饿数日,若是寻常军伍早已经是激起了兵变。
但是卢象升在军中威望极高,当初卢象升就任宣大总督之际,宣大两镇大部分的军兵食不果腹,朝不保夕,衣衫褴褛。
是卢象升澄清了吏治,大兴屯田,请来了粮饷,要来的衣衫,带着他们不再如同往昔一样苦难。
缺粮断饷期间,卢象升与军士同甘共苦,数日之间甚至都未曾进食分毫,底下军卒感怀于卢象升哪怕忍饥挨饿也未生出丝毫的怨言。
卢象升的眼神微动,他的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孙传庭还是看到了卢象升了眼底深处的无奈。
孙传庭心中动容,思虑良久,还是忍不住道。
“建奴势大,甲坚而利刃,兵芒锋利难以抵挡,边军虚弱日久,敢战之兵本就珍惜,若是一战败亡,国朝恐有倾覆之险。”
“建斗……”
孙传庭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从卢象升的双眸之中看到了答案。
卢象升的目光平静,恍若沉寂的古井一般。
“我明白,我知道,我清楚……”
卢象升的语气平和,但是颤抖的手,还是显出了他心中的波澜。
“建奴入寇,一路烧杀抢掠,蹂践城县,剽掠淫恣。”
“我领兵出京师一路南下,沿路所见皆是满目疮痍,百姓被剖腹毁容,身首异处,暴尸于荒野,”
“高阳城破,孙太傅以身殉城,我坐镇保宁,却无力相救。”
“建奴掳我百姓,毁我城池,杀我子民,致我族类离散,流亡为奴隶,遍布直隶!”
卢象升握紧了双拳,直视着孙传庭,原本的平和之色已经荡然无存,他的眼眸之中满是怒火。
高阳城被围,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致仕重臣孙承宗领家人守卫高阳孤城,最终城破被擒,自缢而死,他的五个儿子、六个孙子、两个侄子、八个侄孙都战死,孙家百余人尽皆遇难,为国殉难。
“此等血海深仇,国家耻辱,如何能够容忍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