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整个下半身,完全僵硬,患有足疮的腿,更是连痛感都已经丧失。
于是他只能勉强抬起头。
“司马公不要动。”赵煦走上前去,看着因他到来而激动的司马光。
这个在他上上辈子,被他恨之入骨的重臣。
当然了,现在,赵煦已经知道,司马光在他的上上辈子元佑时代,其实并未做过任何他不利的事情。
很多事情,都是别人打着他的旗号做的——比如说刘挚、王觌等朔党领袖。
然后这些事情就被重新上台的新党,按在了他脑门上。
赵煦坐到榻前,看着司马光的神色问道,便命司马康,将司马光扶起来,然后才问道:“相公可有什么话,要和朕说?”
此时的司马光,整张脸都已经凹陷,只剩下皮包骨了。
但他的意志,却依然非常顽强。
见着赵煦,他就依偎在司马康怀中,说道:“老臣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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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终之前,能蒙官家爱幸,屈尊下降,亲来慰勉,老臣此生足矣!”
说着,他就看向了那些在门外站着的宰执大臣们。
眼睛从这些人身上扫过。
韩绛、吕公着、李清臣、安焘、李常、张璪……
他微微吁出一口气来:“只是临终之时,有几句愚钝粗鄙之言,想说与陛下。”
赵煦点点头,伸手握住了他那已经如同枯木一样干瘪的手,柔声道:“相公谏言,朕当洗耳恭听。”
“愿请相公,不吝赐教。”
演技这一块,赵煦在现代,已千锤百炼。
因为,他有太多可供学习和揣摩的对象。
司马光见着,却是感动不已。
没办法,现代人的社会,套路太多。
别说司马光了,就是现代社会的好多人,也经常一不留神就被人套路了,感动了,热泪盈眶了。
“老臣听说,如今西贼入寇,陕西千里烽烟……”
赵煦点点头,这个事情,如今人尽皆知。
“老臣还听说朝中有声音,说什么若西贼败退,当调集精兵强将,乘胜追击,灭此朝食?”说着,他就紧张的看着赵煦。
赵煦颔首:“朕有所耳闻。”
这声音,自然是新党发出来的。
代表人物,就是河东的吕惠卿,以及朝堂上的安焘。
吕惠卿在两天前,传回奏疏,言已奉诏出兵,正在越过窟野河,欲寻西贼左厢之兵决战。
他信心十足的夸下了海口——愿将河东兵马,直取无定河。
这就是要打到党项人的核心地区去。
安焘则是另外一个画风,开始大肆鼓吹,可以一战灭敌云云。
新党大臣急躁的毛病,暴露无遗。
“陛下!”司马光看向赵煦,严肃的道:“此种言论,误国误民,绝不可取!”
“朕明白。”赵煦点点头。
他抢在司马光要表达他的和平主义和反战主义思想前,就开始表达自己的态度:“朕虽然年少,未经兵戈,但皇考在时,曾教诲朕曰:夫,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人主不可不察,不可不慎,不可不谨!”
“皇考于是言,每当用兵,人主当自虑其力,当量力而行……窃不可急躁用兵,更当戒冒进之心!”
“这就是朕命章相公南讨交趾,却止步于富良江,然后宣仁义忠孝于交趾,命其自省的缘故。”
这是实话。
也是赵煦的真实想法。
现在的大宋,并没有灭亡西夏的力量,也没有做好灭亡西夏的准备。
如今更不是灭亡西夏的时机。
有些事情,不是战场上赢了,就可以赢的。
政治上,经济上,都需要考虑。
战场上赢赢赢,经济外交政治上输光光的还少吗?
所以,对西夏问题,赵煦早早的就有了战略思想。
三个字:切香肠!
今天切一块,明天切一块,温水煮青蛙。
只是,赵煦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动手,西夏人就动手了。
而且,一来就梭哈,直接全线进攻。
除了河东的吕惠卿,在大摇大摆的进军西夏的腹地外。
其他所有战区,都在防守。
党项人这次几乎是空了大半个国家,倾巢而来。
这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倒不是怕党项人打进来——大顺城之战后,党项人就再也没有攻陷过,任何一个大宋重镇。
赵煦担心的,是前方的将帅,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轻敌冒进,重蹈好水川、三川口、定边寨的覆辙。
所以,他已经给各路边臣,送去了诏书,严令不可冒进,不可追击过深。
同时,他也划定了这场战争宋军的反击深度——不可过横山(熙河路是天都山)。
因为再远,宋军就要受到后勤补给的限制了。
此外,他还划定了这场战争,宋军一方的底线,不可占西贼一寸疆土。
这就是烟雾弹了。
同时也是他的伪装。
假装,自己是个幼稚天真的宋襄公。
实际上,却是要行暗度陈仓之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