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陈同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很可能会陷入茫然绝望中无法自拔,进而自轻自贱。所以,她故意残忍地剖析真相,看似在毫不留情地责备思菱,实际上却是把陈同可能会在意的事实、内心的伤痛,全部说出来,然后逐一分析,各个击破。
避重就轻,声东击西,轻描淡写间,也表明了她和皇上的态度——他们不会因为陈同的身世,而改变对他的信任和倚重。
比起泛泛的安慰,和悲悯的同情,这种有理有据不动声色地开导,要高明很多啊。
陈同最心疼思菱,皇后娘娘这般声色俱厉地责备她,陈同肯定会于心不忍。
转移他的注意力,才能让他尽快从致命的打击中走出来。
果然,皇后娘娘说完之后,在一片沉寂中,陈同转过身子,似乎终于有了勇气来面对现实。
他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的跋涉,脸色苍白而疲惫。
他凄楚地笑了一下,这才用喑哑的声音,低低地说道:“求娘娘别再责怪思菱了,她……她都是为了我,关心则乱……这一切,本与思菱毫无关系,却因为嫁给微臣,让她卷入漩涡中,背着沉重的负担和可怕的秘密,担惊受怕这么多年……”
他顿住,微微闭上眼睛:“微臣在想,被父亲连吓带骗赶出陈府的那个夜晚,她该多孤独多无助;离开微臣的这十五年,她成了畏罪潜逃的杀人犯,躲躲闪闪,惶惶不可终日,又过得多艰难……”
“还有微臣的女儿,”他慈爱又沉痛的目光,落在忆桐身上,声音微微颤抖:“跟着母亲在荒僻的乡野长大,从出生起就没有父亲的庇护……可怜小小年纪的她,还要千方百计为父母筹谋,隐姓埋名,遮遮掩掩,步步为营……妻女十五年的凄苦生活,才是真正让微臣痛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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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微臣自己,娘娘说得对,驻守边境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不会那么脆弱,也不会那么狭隘……对于那样一个……无恶不作的奸佞小人,哪怕微臣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有任何悔意和愧疚……更不会……认贼作父!”
泪水夺眶而出,在忆桐脸上肆意流淌。
她就这样泪眼朦胧地、崇拜地、折服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她早就知道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是个战功赫赫的将军,但直到这一刻,她才发自内心地承认:“我的爹爹,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是个柔情似水的好丈夫、好父亲。”
皇后娘娘暗暗舒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关于你的身世,现在知道的,也就在座的几位……你们一家三口,本宫和太子……本宫之所以把所有的宫人都遣走,就是猜到事关重大。当然,本宫会把实情告诉皇上……除此之外,定然不会外传。
至于陈家人,他们知道你并非亲生,知道陈夫人和陆水芸都是陈侍郎杀死的,把思菱解脱出来,就可以了。你的身世,没必要让他们知道。
你是威名远扬的镇西大将军,他们若是守口如瓶,依然把你当成陈家的儿孙,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然,如果他们因此而排斥你,你也不用伤心难过……带着思菱前往西南,那里有你的将军府,做好你的镇西大将军,不用在乎千里之外的非议!”
陈同站起身,满含感激道:“多谢娘娘指点,妻女能回到微臣身边,一家团圆,微臣已经感激不尽了。她们母女为了微臣,受了很多苦,往后余生,微臣会好好补偿她们……而思菱,也终于能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再不用担惊受怕了……至于微臣,大丈夫志在建功立业,何惧这些流言蜚语?”
皇后娘娘赞许地看着陈同,欣慰地点了点头。
陈同突然话锋一转,恭敬地问道:“娘娘啊,不知道思冰姑娘现在何处呢?”
皇后娘娘不禁稍稍一愣,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之色,轻声说道:“思冰嘛......自然是待在凤鸾宫里咯。本宫今日要接见你们一家人,便将她暂且支走了.....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陈同一时之间没有回答,而是低头沉思片刻后才缓缓说道:“娘娘,能否请您传唤一下思冰姑娘......好让她与思菱见上一面。因为她对思菱存在着极深的误解,微臣实在不忍心看到她继续如此执迷不悟下去啊......
娘娘或许并不知晓,就在昨晚深夜时分,竟有两名穷凶极恶之徒趁着夜色悄悄潜入了温府的后院。他们在思菱母女所居住的房间里点燃了一种名为‘安魂香’的东西,趁着二人昏迷不醒之时,将她们背起并企图带出温府,打算前往京城郊外将其秘密杀害......”
听完这番话,皇后娘娘的面色刹那间变得异常沉重严肃,她毫不犹豫地高声喊道:“来人,立刻让思冰过来一趟!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