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集 饭牛高歌

齐桓公:寡人已许曹沫,上天已知,人神共鉴。匹夫尚不失信,况上邦大国之君乎!

管仲:伟哉我主,自此信义着于天下!

众人乃止。于是齐桓公置酒公馆,与庄公欢饮而别。随后即命南鄙邑宰,将原侵汶阳田土城邑,尽数交割归还鲁国。

画外音:世人评论此番齐鲁柯地之会,赞为“要盟可犯,而桓公不欺;曹子可仇,而桓公不怨。”只因齐桓公言出必践,故使诸侯臣服,独霸天下。曹沫因恃勇劫持齐桓公一事,便被后世称为侠客之祖。另有一说,曹沫与三年前长勺论战之曹刿,乃是同一个人。

诸侯闻说齐鲁盟柯之事,皆服齐桓公信义过人,齐国反而声威大震。周厘王二年春,卫、曹二国遣人请盟于齐。齐桓公遣使前往洛阳,朝拜周天子,告以宋侯不尊王命前来赴会,请王师同往问罪。周厘王便使大夫单蔑为将,率师会齐伐宋。

于是齐国发兵,陈、曹二国引兵从征,并自请愿为前部先锋。

齐桓公大喜,大起三军,使管仲率军先行,会同陈、曹二侯;自引隰朋、王子成父、东郭牙等诸将,统领大军继进,约于商邱取齐。

时有卫人甯戚,虽为平民,但满腹经纶,欲往临淄求见齐桓公,以图仕进。只因家贫,缺少盘资,只得求为商贾驱牛赶车,数经辗转,终得抵达齐国。

时已暮昏,临淄城门关闭,不纳商旅行人。商队只得露宿于城门之外,并在树林之中搭起帐篷,升火为炊。

饭尚未熟,甯戚正在拔草喂牛,忽闻马蹄声响,见一辆华车驶过身旁,停在城门之下;又见从车上下来二人,公子模样,衣着华美,向上叫城,说要求见齐侯。

城上军士问清来人身份,转身下城,飞马去报。不一时,便闻人声喧哗,见城门大开,火光如龙,一队马车驶出,原来是齐桓公出迎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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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戚见状,再看自己衣衫褴褛,冠履全无,不由吁声长叹,感喟身世落魄。又望见车盖幢幢,知是齐桓公亲出,登时心生一计,于是便将手中木棒敲击牛角,按节高歌:

南山灿,白石烂,中有鲤鱼,长有尺半。生不逢尧舜,短褐单衣至骭。从昏饭牛至夜半,长夜漫漫,何时将旦?

声音激越,直冲云宵。

齐桓公正在接见远来之客,忽闻此歌,又细品歌词,不由大惊,急对仆从下令。

齐桓公:异哉!此歌者必非常人,速速与我寻来,不可有误。慢,须以礼待之!

仆从奉令,循歌声而去,自牛车之后寻着甯戚。见其衣服破烂,面色苍桑,不由愕然。

桓仆:是你击角高歌乎?

甯戚:诚然,是也。

桓仆:我家主仆命我有请先生。

甯戚:你家主公何人?

桓仆:便是齐国之君。先生请随我来,需要小心回话,或有富贵机遇。

甯戚闻言大喜,知道计策已售,遂扔下手中木棒,随仆从来见齐桓公。因为时已天黑,又有贵客在旁,桓公也未加细观,便命将甯戚载于后车,一同进城。

齐桓公返回宫中,命鲍叔牙等众臣,往迎宾馆招待安置来客;复还殿上,唤过仆从。

齐桓公:将适才击角长歌贤士请至,寡人要亲自问话,以探其才。

从者答:此人衣衫不整,恐不便见君。

齐桓公:废话。赐之衣冠,沐浴来见!

从者应声而去,于是安排甯戚沐浴更衣,入见桓公。甯戚衣冠加身,神采飞扬,于是从容进见桓公,说以治理境内之道,平定天下之略。桓公闻而大悦,由衷夸赞。

齐桓公:卿之大才,不在管夷吾之下!

当日天晚,命从人安排甯戚至客馆住下。次日早朝,便唤上卿鲍叔牙至前,说欲将委以甯戚重任。群臣闻此,议论纷纷,鲍叔牙也感讶异。寺人貂当时侍立桓公身侧,低声进言。

寺貂:甯戚既是卫人,主公不若使人前往彼国,问其底细。若固系贤者,用之未晚。

桓公摇头:不然。凡有大才之人,皆都不拘小节,亦必与俗人不合。若问之非人,患其有小恶,必加倍诋毁,所言不实。我若以人之小恶,亡人之大美,必失天下之士。

于是不听寺人之言,亦不顾众卿议论,当场便令传唤甯戚上殿,当众拜为大夫。

齐桓公力排众议,勇于任人,果然复得一个治国大才。此后甯戚担任齐国大司田,管理农事,奖励垦种,薄取租赋,使齐国很快富裕,对齐桓公完成霸业起到重大作用。

关于甯戚饭牛高歌典故,便出于此。唐李白曾作《秋浦歌》,其第七首咏道:

醉上山公马,寒歌甯戚牛。空吟白石烂,泪满黑貂裘。

来日粮秣齐备,齐桓公挥军南行,至于宋界。

管仲闻报主公引军到来,遂引陈宣公杵臼、曹庄公射姑上前迎接,相互见礼。随后周单子兵亦至,相见已毕,商议攻宋之策。甯戚当时随征,为展己才,主动出班献策。

甯戚:主公奉天子之命,纠合诸侯,威胜不如德胜。臣虽不才,请去说宋公行成入盟。

齐桓公闻言大悦,传令扎寨,就命甯戚为使,入宋劝降。甯戚乃乘华轩,与从者数人,至商丘来见宋公,递上名刺。门官转呈齐使名刺,宋桓公看了半晌,便问群臣。

宋桓公:此甯戚未闻其名,卿等可知,是何许人也?

戴叔皮:据臣所知,其乃卫国牧牛村夫,必是新见用于齐侯,恃其口才,前来游说。

宋公点头:吩咐武士伺候,严阵以待。复置油鼎于廊下,敕命齐使入见。

武士声诺,安排已毕,殿头官传宣齐使入见。甯戚昂然而入,向宋公长揖不拜。

宋桓公:齐侯率四国之兵压境,却不见阵;先生此来,何以教我?

甯戚:天子失权,诸侯星散,篡弑日闻。齐侯恭承王命,以主夏盟。明公列名于会,却又背之,不与北杏之盟。天子赫然震怒,特遣齐公驱率诸侯讨宋不臣。明公既叛王命于前,又抗王师于后,不待交兵,已卜胜负。以外臣愚计,劝明公勿惜一束之贽,当主动与齐会盟。则上不失臣周之礼,下可结盟主之欢,兵甲不动,宋国安于泰山。

宋桓公:孤一时失计,不终会好。今齐公加兵于我,安肯受吾之贽,就此罢战?

甯戚:齐侯宽仁大度,不录人过,不念旧恶,天下孰人不知!鲁国不在北杏之会,前盟于柯;我主本乘三胜之威,尚举汶阳侵田而返之。况明公在会之人,焉有不纳?

宋公:将何为贽?要寡人质子于齐乎?

甯戚:岂有此理!齐侯以礼睦邻,厚往薄来,即束脯可贽,岂必质子?

宋公闻言大悦,乃离座以礼相待,并立遣使节,随甯戚至齐营请成。

宋使往见齐侯,献白玉十珏,黄金千镒,谢罪请盟。

齐桓公:天子有命,寡人安敢自专。须烦王臣转奏周王天子,方可约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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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宋使所献金玉转送给单子,烦其向周王致宋公取成之意。

单子逊谢:宋公若蒙君侯赦宥,某藉此复于天子,敢不如命?取成之事,惟君侯自专。

齐桓公客套一番,乃使宋公修聘于周,然后再订会期。单子辞别齐侯归于洛阳,陈、曹二君各回本国;齐公归齐,重赏甯戚。

镜头转换,复说昔日东方小霸郑国。

郑子婴及鲁庄公十二年,亦即公元前682年,郑国一代治世能臣祭仲去世。

祭仲自郑庄公时便深受信任,成为郑国重臣。从政五十余年,先后辅佐郑国五位国君,并三次依据己意迎立新君,威势赫赫,可谓是“春秋第一权臣”。

郑厉公姬突闻说祭仲已死,便打算返国夺位,遂从栎邑发兵,往攻郑都。

郑子婴姬仪命大夫傅瑕为将,引兵迎敌,未料一战而败,傅瑕亦被子突所俘。

厉公深恨郑国卿士,当即下令:此等叛贼,不必再问,拉出去,开刀问斩!

傅瑕急叫:且慢!君侯亦为傅瑕旧主,何太无情如此?

厉公冷笑:十五年前,高渠弥射杀郑昭公,尔等不迎我复位,而改立公子亹为君。齐襄公在卫国首止会盟诸侯,杀郑子亹,将高渠弥五马分尸。尔等复到陈国,迎接子亹幼弟子婴回国即位,又不来迎寡人。今日既落寡人之手,正宜千刀万剐,有何面目说我无情!

傅瑕:冤枉!郑国诸事,皆在祭仲之手,与臣何涉?今祭仲既死,为臣方能上下其手。若主公肯放微臣一条生路,臣必设法,使主公兵不血刃,回国继续为君。

郑厉公:如此,你且发个誓来。

傅瑕:今有傅瑕,指天为誓,愿助公子突还国复位,若口不应心,天诛地灭!

厉公见其出言恶毒,这才放心,便命松绑,当场定下盟约,其后赦其归国。傅瑕去后,厉公退兵十里扎营,等待城中消息。

姬子突出兵伐郑之事,很快有探马报入齐国。管仲闻报,乃献计于齐桓公。

管仲:周自东迁以来,郑灭东虢而都,前嵩后河,右洛左济,虎牢之险,闻于天下;诸侯之强,莫过于郑。昔庄公伐宋兼许,抗拒王师;今郑子婴又结楚为党,与周为敌。主公若欲屏王室而霸诸侯,非攘楚不可;欲攘楚,则必先得郑。昔日祭足以臣逐君,子婴以弟篡兄,犯分逆伦,皆当声讨。今子突在栎起兵,袭郑夺位;祭足已死,郑国无人。主公何不命将领军往栎,送突入郑?则子突必怀主公之德,北面而朝齐矣!

齐桓公深以为然,遂命上将宾须无为将,引兵车二百乘,往助公子突。

宾须无率兵而往,一直来至子突营外,遣人往见郑厉公,告知齐侯相助复位之意。郑厉公闻而大喜,出营远接,亲请宾须无到至大帐,让至上座,盛情相待。

郑帅傅瑕引兵败回都城,只说寡不敌众败归,不提被俘之事。郑子婴姬仪正在用人之际,不好埋怨,只安慰数语,复使其带兵守城。

上大夫叔詹见傅瑕言语闪烁,又闻栎城之军既不攻城,亦不退兵,心怀狐疑。此日正在府中闷坐,忽有门客入内,报说奇异之事。

门客:主公,国内发生一事甚奇!

叔詹:未知何事?

门客:便在今日,都城南门之内忽有一蛇出现,长八尺,青头黄尾;门外又有一蛇,长丈余,红头绿尾。二蛇相遇,激斗于门阙之中!城内青蛇力不能敌,终被城外赤蛇咬死。那赤蛇得胜,竟奔入城,窜至太庙之中,忽然不见!(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