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激烈鏖战,杨纂大败,死者二万人,郭宝战死,晋军亦溃。
苻雅乘胜进军仇池,武都太守杨统降秦。杨纂恐惧,面缚出降秦军。苻雅押送杨纂至长安,秦王赦之,以杨统为南秦州刺史,杨安都督南秦州诸军事,自此仇池亡国。
仇池既灭,苻坚又出兵攻伐陇西鲜卑,生俘其首领乞伏司繁,尽降其众。苻坚留乞伏司繁在长安,由其堂叔乞伏吐雷统领其众。
小主,
吐谷浑王辟奚闻秦军攻占仇池,恐其乘胜前来相攻,于是主动遣使往拜秦王,进献骏马千匹,金银各五百斤。秦王大喜,遂封辟奚为潞川侯。
辟奚好学,为人仁厚而无威断,其三弟专横跋扈,致令国人忧虑不安。
吐谷浑长史钟恶地便与司马乞宿云合谋,在百官朝拜辟奚之时,当场收杀辟奚三弟。
辟奚以为是来谋己,遂惊吓恐怖,投于床下。
钟恶地与乞宿云扶王升座,跪地请罪:王弟乱政,昨夜先王托梦于臣,令臣等讨伐,故今日诛之;非敢造反,王其勿忧。
辟奚却因此惊吓患病,终日恍惚,不久忧惧而卒。
世子视连继立,因悲痛父叔之死,不饮酒、不娱乐、不狩猎,长达七年之久。
钟恶地以为主公如此沉沦不妥,遂入宫进谏:我吐谷深源出鲜卑,世以游牧骑射为生。殿下今为部落之主,当自娱乐畋猎,以树立威信,布施恩德,岂能七年不闻征伐耶?愿我主出宫上马,振我部族雄风。
视连泣道:我家族自先世以来,皆以仁、孝、忠、恕相承。父王因弟被诛,忧愤而卒。我今虽即位,亦万念俱灰,军国大事尚须烦劳诸将。至于建立威德之事,只有付之将来耳!
钟恶地闻言,默然无对,极悔当年不应背着辟奚冒然行事,使其惊杀,遗讥于民。
由此天下承平,数载之间南北和平相处,不闻杀伐。
晋咸安二年正月,大将军桓温忽然上奏简文帝,称应复降被废前帝司马奕爵位,自东海王黜为海西公,迁往吴县西柴里居住,由吴国内史刁彝及御史顾允领兵监管。
简文帝莫名其妙,只得准奏。
时人同情司马奕境遇,于是不少人假称奉其诏命,聚众起事,反对朝廷。司马奕闻之大惧,遂深居简出,闭门谢客,小心谨慎度日,尽量避免嫌疑。
十一月,有彭城人卢悚自称大道祭酒,聚集徒众八百多家,遣弟子许龙潜至海西公府,诈称奉崇德褚太后密诏,迎海西公还宫复位。
司马奕本欲从之,被妻子所阻:来者可疑,夫君休得上当,复引杀身灭族之祸。
司马奕大悟,于是婉言拒绝,不肯相从。
许龙急道:如此大事,岂敢儿戏?陛下不必听信女子之言,宜速从我出。
海西公厉声斥道:某因为帝获罪,后得宽怒免于一死,如今岂敢轻举妄动,以速己祸!况太后如有诏令,必遣官属送来,为何只派你一人?尔必乃欲为谋乱者!
便令从人:将此人捆绑起来,送去官府审问。
许龙急夺门而出,恐惧逃走,回报卢悚。
卢悚不肯就此罢休,仍率三百余人进攻建康城北广莫门,令部众诈称海西公还宫,从建康宫云龙门突然闯入殿庭,夺取禁军武器。
云龙门吏士与守卫惊吓不已,不知所措。游击将军毛安之闻讯赶来,与左卫将军殷康、中领军桓袐一起讨伐,卢悚及其部众全部伏诛。
海西公闻知,深恐遭受横祸,遂恣意酒色,不闻政事,即使有子也不敢抚养,恐被诬为复辟张本。朝廷知其安于屈辱,不再防备,司马奕便由此得以苟安善终。
是年七月,简文帝病重,急召桓温回朝,在一昼夜内连发四道诏书。
桓温见诏旨不明,推辞不肯入朝。
简文帝无奈,只得传下遗诏,令桓温摄政,效仿周公之事。侍中谢安、王坦之入宫视疾,见此遗诏大惊。王坦之伸手从黄门手中扯过,三两把扯作粉碎。
简文帝:卿此举何意?
王坦之:陛下,此事绝不可行。桓温本就怀有异志,朝野尽知。若命其摄政,则必行董卓、曹丕之事,晋祚必移于别姓矣!
简文帝:某此帝位,本就是无意得来,得之未喜,失之又何惜之。朕且释然,卿等何必固执不舍如此?
王坦之:不然。天下乃宣帝、元帝所创之天下,陛下何得专之,轻与他人?
简文帝闻言惭愧,说道:寡人不敏,险铸大错,即从卿意改之可也。
王坦之告罪,遂重书诏令,将遗诏中“摄政”改为“辅政”,“依周公故事”改为“依照诸葛亮、王导旧例”。写罢,复呈御览。
简文帝熟视再四,遂令奉玺郎用宝,付予王、谢二人。
不数日,简文帝司马昱驾崩,遗命太子司马曜继位。百官举哀发丧,殡葬于高平陵,庙号太宗,谥号简文皇帝,亡年五十三岁,在位不足一年。
晋文帝葬毕,群臣犹自疑惑,因未得桓温意思,不敢拥立新君。
侍中谢安聚集百官于朝,与众议道:今孝文先皇崩世,国不可一日无君,宜立太子早日登基嗣位。不知诸公以为如何?
群臣异口同声答道:此朝廷大事,须待大司马到来处置,我等不敢定议。
廷尉王彪之听了,正色叫道:是何言耶!自古以来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今天子已崩,太子代立,是天理也,大司马有何异议!若先向其咨询,必反为所责矣。
谢安说道:王叔武之言是也,诸公勿扰。
小主,
于是群臣再无异论,乃请太子司马曜登皇帝大位,群臣山呼万岁。登基礼毕,改元宁康,大封群臣。以谢安为大司马,王彪之为尚书令,二人总摄内外,共掌朝政。
太子司马曜继位,是为晋孝武帝。褚太后认为孝武帝年幼,且正在居丧期间,再次提议让桓温摄政,复被王彪之阻止。
桓温原以为简文帝临死会禅位于己,或令自己摄政,而今大失所望,怨愤不已。
孝武帝命谢安征桓温入朝辅政,并加其前部羽葆鼓吹,赐武贲六十人。
桓温仍旧辞让,既不接受,也不入朝。
宁康元年二月,谢安、王坦之与群臣商议,表请诏命桓温为丞相,总领朝中百官。使人持丞相玺印及孝书前往姑孰往见桓温,并嘱咐使节,若丞相如此问时,便如彼作答。
使节领命,至于姑孰,见桓温呈上封敕及孝书,拜见丞相。
桓温先拜玺印,复拆书观之,然后问来使:先帝临崩之时,有何遗诏?
使者依照谢安所教答道:先帝临崩,遗诏国家之事无论大小,一律禀与丞相。嘱咐太子登位,敬丞相如刘后主敬事诸葛武侯丞相故事,别无余言。
因答对并无不妥,遂得安全归朝。
桓温发令使者去讫,因群臣奉太子即位而大怒,心恨文帝:你本乃区区会稽散人,不是我力主,焉能得此帝位?你既临终,亦当将此位禅让还我,方是正理。不然退而求次,亦当以我为周公摄事,何如竟遗诏为诸葛武侯辅佐阿斗故事耶!
遂唤郗超入内,问以对策。
郗超进言:此必是谢安、王坦之强改帝意,伪作诏书。来日丞相收拾军马入朝,可使人只说商议北伐大计,先召谢安、王坦之来新亭迎接。倘二人欣然前来必无他意,若有推诿,必怀鬼胎,则入朝先收此二人,然后再废当今天子,另扶傀儡,则大事定矣。
桓温击节称善,又问:倘是二人来时,便又如何?
郗超答道:丞相可于亭中悬置壁衣,内伏刀斧手数十人,我暗藏在帷帐之后,观其言语动静。如其奏对不善,居心叵测,某即呼刀斧手出而杀之。如其并无拒绝丞相之意,却不可妄行,恐失民望。则宜与其二人修好,同入京师,把握朝政,逼皇帝加赐丞相九锡,如当年曹操佐献帝故事,亦终必可得晋室江山。
桓温闻之,以手抚郗超之背言道:公妙策天下,真孤之子房也。
计议已定,便使人入朝,命王、谢二人迎至新亭,说有国家大事面议;一边收拾军马起程,称说来赴山陵祭拜先帝,止军新亭,以待王、谢,余者诸官皆不接见。
朝中百官闻说丞相桓温带兵入朝,虽借言拜谒皇陵,乃皆猜测其必是来行篡逆之实。一时京中流言四起,皆谓桓温此次入京是要诛除王谢二公,并欲颠覆晋朝。
朝廷亦大惧,不敢有违,朝中位望稍高者,并皆惊慌失措。
正议论间,桓温使节已至,召王、谢二人在新亭迎驾,百官在城外十里接官亭相候。
孝武帝当时只有十一岁,闻言慌悚不已,问计于群臣,如何应对。
百官皆道:此必是丞相欲杀王、谢二公,复引兵入京夺位。陛下宜陈兵以待,休使二公前往,往则必遭其毒手。
王坦之奏道:若臣等去接,正中其谋,乃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也。
惟有谢安从容说道:若依群臣与王公之议,则误国家大事,反危社稷。桓温虽有不臣之心,因有王敦之鉴,亦未便敢于擅自举兵。彼必疑先帝有遗诏加其九锡,被我匿而不发,故召我二人前去问明。我二人若是不去,彼疑是实,则必背朝廷,反致不可收拾,酿成大祸。晋祚存亡,在此一行,奈何因惧死而舍社稷大义耶!
孝武帝闻此意决,于是说道:既如此,二卿便可去迎。你百官随行出城,派人前往打探吉凶,若丞相果有无礼之举,可速使人还报宫廷,以备不虞可也。
群臣领诺,于是随王、谢二公出城。
行途之次,御史中丞高崧又与谢安戏言道:公之前屡违诏旨,高卧东山而不肯出仕,朝中诸士每相与言,则必曰“安石若不肯出,则如苍生何”。今日之危,则苍生将如公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