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挑挑拣拣,在自己信仰的神明中挑出一位比较靠谱的,祈求威武显赫的二郎真君下凡把刘承宗弄死。
其实祈求格萨尔王下凡也行,但如今人心不古,近些年从乌斯藏、康宁到西宁流出来的格萨尔王画像,那跨下战马都穿上三品官袍了。
在松山下边有个二郎池,传说就是二郎神跟人干架,马蹄子踩出个印子,二郎神又流了一滴汗掉在马蹄印子里,就成了二郎池,百姓每年都会在那边朝拜祈求赐福,希望夏天的天气还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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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附近的信仰体系里,夏季天气好坏是由二郎神负责的事。
僧人没了,百姓的怒火无处发泄,自然也要怪到刘承宗的头上。
正好眼瞅着要到夏天,请二郎神给刘承宗脑瓜子上扔点冰雹,专业对口。
至于第四个过节,则是因为窜进山里的逃兵,给马牙山十七部带来了天花,如今他们在名字上虽然仍然叫十七部,但其实只剩下十三部了。
战争、兵乱、信仰和瘟疫这四个过节凑在一块,刘承宗这个名字对马牙山诸番而言不亚于魔鬼。
别说他派遣过来的是巴桑,就算把从前的囊谦王尕马弄过来,说话都不会有人听。
驻军西大通河堡这几日,巴桑一直在尝试跟十七部友好相处失败后,就一直在派遣步骑驱赶附近的部落,把他们赶向北方,以免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带来麻烦。
不过也正好因为他的军队散到北边,因此早在凉州军从古浪峡启程之日起,西番营就拿到了明军南下的情报。
他的骑兵还在山里跟明军塘骑交手几次,小规模冲突占不到便宜,来自康宁府的贵族骑兵对那些携带旗矛、腰刀、三眼铳、弓箭的明军塘骑同样束手无策。
好在巴桑很熟悉塘骑的战法,使用简单的遏制之法,尽量不让控制线在塘骑侵扰下后退。
说起来对付塘骑这种东西,在同等兵力密度下没有好办法,巴桑能做的遏制,也只是你一名塘骑控制方圆一里,我用两个甚至三个西番步骑控制一里。
你有三眼铳,我用两个火枪番兵跟你步射,你冲过来,我用贵族骑兵跟你对冲,你退回去我绝对不追。
但这种方法也就无非是稳住外线的权宜之策,全靠巴桑知道明军的主要攻略方向是河谷,不会在山里跟他调集重兵对决,否则塘骑得到支援,他依然别无他法。
直到庄浪卫城燃起烽火,巴桑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留麾下一把总守城,率领西番营向连城东北方向的山口倾巢而出。
当天夜里他们举火穿过通远抵达西大通河东五十里的临坪,五千番兵将占据临坪的番民寨子围了,好在他们人多势众,寨中仅有六百余口百姓,壮丁不足二百,没有抵抗的念头。
巴桑便分兵五百将寨中男女老少统统押往河湟,请河湟五镇的乡兵看管,待战后再说招降的事。
而后主力在临坪歇息了两个时辰,随后鼙鼓梆铃再起,直至次日清晨抵达庄浪卫城西北八里地的青岭山口。
在日出前淡蓝色的微光下,庄浪卫城还没被攻破,只是模样狼狈得很。
彻夜未眠的井小六瞪着发红眼睛站在城头,胸口布面甲上扎着两支折断的箭头,铁笠盔换成了不知从哪捡来的钵胄,盔枪还被砍断了。
城墙两侧到处是躺得横七竖八的伤兵,北边两座马面墙都被烧得乌黑,被焚毁的城门楼冒着青烟,十几个还能行动的军士正把攻城军队的尸首堆放在木板小车上,运到被轰出缺口的城垛两侧。
到处是烟熏火燎与熬金汁的刺鼻气味。
井小六拽着木板小车,车上稻兄胸口中了一炮,被打出个大窟窿,但依然保持饱满的精神状态,顶盔掼甲高举火把,为守城军士照出一片光亮。
他的目光越过熬着金汁尿水的大锅,看向靠着城垛休息的部下。
就在一天之前,他们还是无忧无虑的东乡民壮,与邻家兄长和亲戚叔伯一同抢收过庄浪卫旗军的田地、靠威胁恐吓拿下过好几座墩台,甚至跟着元帅府的蒙古虏骑一同抢下这座庄浪河流域最雄伟的大城。